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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黄公覆,你——”
    面对樊稠愤怒的瞪视,黄盖微微一笑:“将军,自家孩子不好,老夫自己会教导,还容不得其他人多嘴多舌。”
    等到樊稠被俘虏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长沙郡早已投降了孙策,而这一切不过是他们设下的计谋罢了。
    “卑鄙!无耻!要杀就杀!”
    樊稠被捆成粽子扔在营帐中,他愤怒的咆哮声溜出门缝穿了老远。程普跟黄盖路过此地,听到樊稠的声音,程普调侃道:“他这种人是怎么活了这么多年的?”
    黄盖撇撇嘴:“有时候人傻活的反而长。”
    两人唏嘘了一会儿,在辕门外碰上了孙策和郭嘉。
    孙策正挠着头看向郭嘉:“这人怎么处置?杀了?”
    郭嘉摇摇头,他微微一笑:“直接把他送去庐江吧。”
    “三妹要他做什么?”孙策十分不解:“要我说这种董贼余孽还是早点处理了好,留着是个祸害。”
    “换官位啊。”郭嘉轻飘飘地说道:“确实该处理,不过不是主公处理,是交给朝廷。”
    消灭了樊稠之后,孙策把黄盖留在洞庭湖大营中养伤,自己带着郭嘉和程普重新回到了西陵。临走前周瑜来找郭嘉,说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
    “是樊义明麾下的谋士吧?”周瑜指了指那个跪在堂下的人说道:“年纪不大啊,还是个孩子呢。”
    “我不是谋士,而且我已经加冠了谢谢,”被称为孩子的人无奈道:“只是脸嫩而已,你们不能这样。”
    听这人的口音……郭嘉微微挑眉:“你是益州人?”
    “不啊,我是扶风人,听说荆州牧刘表乃是有德之人,便跟朋友一起去他那里碰碰运气,结果他嫌弃我年纪小……好吧我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他就是嫉妒我聪明。”看见郭嘉怀疑的目光,年轻人想做个耸肩的姿势,却被捆得根本动不了,于是他十分不满地嚷嚷道:“喂,跟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松绑啊?这是基本的尊重。”
    郭嘉漫不经心地说:“我为什么要尊重一个俘虏。”
    “因为你们差点儿就真的败了!”年轻人认真地说道:“如果樊义明听了我的话!那老爷子一看就是来诈降的!只有樊义明笨得要死才看不出来!”
    “我要是败了也可以这样给自己开脱呢。”郭嘉笑了起来:“樊义明为什么不听你的话?”
    “因为我是刘景升派来的,而且刘景升也不喜欢我。”年轻人巴拉巴拉全招了:“你想听的不就是这句话么。”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受刘景升的信任,这肯定是你自己的原因。”郭嘉呵呵一笑:“小子,你叫什么?”
    “因为刘景升看不起人,他觉得只有他最聪明别人都是笨蛋。”年轻人嗤笑一声:“我叫法正法孝直,我知道你,郭奉孝。”
    “哦,那还真是荣幸呀。”郭嘉眨了眨眼睛:“投降吗?”
    “为什么不降啊,我都跪在这里了不就是来投降的吗?”法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也不像是指望有人能回答的样子,完全是自言自语的碎碎念:“说起来不管是樊义明还是刘景升都很让人憋屈啊!不知道刘商羽会不会好点呢?”
    周瑜一直在听郭嘉和法正的唠叨,这时他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会说刘商羽而不是孙伯符?”
    法正翻了个大白眼:“孙伯符一看就是个打仗的料,而且他请不动贾文和。”
    郭嘉招手叫来了裨将给法正松绑:“你好像很崇拜文和啊?”
    “我佩服他,但不是崇拜。”法正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跪了太长时间让他腿脚酸麻,他蹦跳了几下才回答:“因为总有一天我会比他还厉害的。”
    在怎么安置法正的问题上,周瑜和郭嘉有点分歧。周瑜觉得法正虽然话唠了一点儿,看着也不太靠谱,但类比郭嘉的情况,他应该也是有点才能的。周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挂着揶揄的笑:“他这胃口挺对伯符的。”
    “并不想一路都听人唠叨,这小子太狂了。”郭嘉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既然崇拜文和,就让他去长沙帮文和吧。”
    “你以前没被别人说过狂吗?”周瑜失笑:“你要是不想要他,那就把他送到三妹那里吧,庐江内政有刘正礼,带兵有黄汉升,但缺一个出谋划策的。”
    郭嘉的眉头跳了跳:“公瑾,你真的觉得他很靠谱?”
    “我以前觉得你也很不靠谱,但事实证明我们不能只看外表。”周瑜一脸无辜地说道:“况且孝直的年纪和三妹差不多,长得也挺英俊的,三妹应该会喜欢,年轻人总是有共同语言的。”
    见郭嘉不说话,好像脸还黑了点,周瑜便再接再厉道:“或者你有什么不能把他送去的理由?说出来我们再讨论一下嘛。”
    郭嘉的目光中闪过一抹烦躁之色,但他依旧淡定地挥挥手:“没有,去吧。”
    第90章 【087】崇高的理想
    当收到樊稠欢天喜地的捷报时,黄祖觉得自己摊上了个猪队友。
    “谁让他这时候跟孙伯符决战的?”黄祖脸色阴沉得仿佛乌云聚顶,马上就能落下倾盆大雨,他单手按着眉心,冷言道:“决战就决战,他还追了出去?”
    “呃……”
    无辜的裨将表示自己只负责传递消息并不负责解答大人们的疑问,再说他也根本不懂啊。
    但当视线对上黄祖的目光时,裨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樊将军说进入雨季,长江水流湍急水位上涨,不适合在江上决战……”
    “确实不适合在江上决战!他再等几天会怎么样?!”
    黄祖压着桌面猛地站了起来,他黑着脸咬牙切齿道:“孙伯符占据西陵城,他兵败为何不往城中跑,反而一路向着洞庭湖而去?!”
    裨将喏喏地答不上来,黄祖也没指望着裨将能说些什么,他一拳打在墙上愤然道:“因为孙伯符是诈降!他把樊义明连同两万水军全部引入洞庭湖中一网打尽!樊义明以为他跟韩玄里应外合,说不定韩玄早就是别人的人了!”
    裨将目瞪口呆地看着黄祖在屋中来回踱步,有几次他走到桌案边还把双手扣在了桌沿上,似乎是想把桌子狠狠地掀过去以解心头之气。裨将偷偷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黄祖的怒气,他低着头乖乖地一言不发。
    黄祖转了几圈之后平静不少,他走回桌前重新抖开了樊稠的信。一目十行地掠过早已读过多遍的书信,黄祖低声说道:“最好是我多心……最好韩玄那个软蛋能坚持住……最好……”
    低声暗示了自己好几遍,黄祖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反而越来越气愤,他心想:要不是现在荆州无人,刘表怎么会连樊稠都派出去了!
    “蔡德珪呢?法孝直呢?!为什么不阻止樊义明?!”
    在樊稠的“捷报”寄来之前,黄祖一直都烦得很,原因就是他为了彻底歼灭蔡琰手下的军队,便制定了一个诱敌深入的计划,一路佯装败退把蔡琰的兵马从白帝城诱进了南郡的腹地。从荆州到益州只有两条大路可走,一条是从汉水过去——已经被清玄夫人带兵给堵上了;另一条就是走三峡水道。
    蔡琰进攻南郡选择的就是这条道路,但这条道是出了名的难走,尤其是西陵峡那段,水流湍急怪石嶙峋,普通的行船走过都有可能出事儿,更别说是大规模地行军了。
    但不走不行啊,黄祖表示自己也很难,如果有选择,他也不会放任蔡琰带兵深入南郡,实在是没办法。
    因为荆州南郡和益州巴郡的分界点是在一处叫做夔门的地方,对面就是白帝城,这里号称天下第一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铁锁在江面上一拦,任你大船小船都过不去。
    黄祖没法打进益州里面,又实在是必须要消灭蔡琰的军队,便只能放他们进入南郡了。
    蔡琰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所以便将计就计,先跟着黄祖一起进入了南郡。
    不同于黄祖十分熟悉地形,蔡琰这个北方妹子能做到不晕船就已经很不错了,然而这远远不够,数万大军的性命系于她一人手中,这一战蔡琰必须获胜绝对不能败。
    于是当军队渡过建平之后,蔡琰曾数次带着熟知荆、益两州地形的甘宁沿着长江三峡顺流而下勘察地貌,在思索破敌之法。
    直到军队即将推进到夷陵的时候,蔡琰终于心有所得。
    “这里是我军行过的路线。”蔡琰用毛笔在宣纸上简单勾勒出了南郡的地形,然后顺着长江水一笔画下:“基本上是顺着三峡一路往下的,现在我们在这里。”
    随着蔡琰的话音落下,荀攸将夷陵的所在地圈了起来,他接过话头道:“从夷陵往西走,一路艰难险阻,多是崇山峻岭,水路也十分难行,我们已经损毁了三艘战船了。”
    “这还算好的了。”甘宁摇摇头长叹一声:“我们人多,这要是商船或客船,翻在西陵峡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尸体都不顶冲到哪儿去了。这种事以前我见多了。”
    “黄祖将我们引入南郡腹地,无非就是为了让战场避开三峡这段。”蔡琰用素白的指尖托着自己的下巴,眨巴着眼睛道:“现在他们驻扎的夷陵对岸地势平坦开阔,我们这边却多是深山老林,兵力难以展开。加之六月份天气酷热难当,这要是一把火放出来……”
    “逃都逃不掉。”甘宁冷哼一声:“我当初就说了别把营寨建在林子里面。”
    “但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士兵们都受不了。”赵云一脸无奈地说道:“大部分人都中暑了。”
    “冬天打咯。”甘宁耸耸肩膀。
    “冬天冷、夏天热,没差别的,打仗哪儿能那么好就对上了你想要的季节?”蔡琰摆摆手说道:“认清自己的位置,既然我们已经知道黄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倒不妨将计就计,只要伯符那边能拿下江夏全郡,一旦江陵城受到威胁,黄祖会扛不住的。”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主攻者与策应者的位置并不固定,如果一开始沈娴计划是让蔡琰担任主攻进攻荆州,那么现在蔡琰军的身份已经变成了策应者,他们的作用就是拖住黄祖,让他没空回头去搭理江陵的事情,最后被困死在夷陵这个黄祖为自己选好的埋骨地。
    只要能获胜就行了,因为争功导致战争失败什么的,蔡琰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说到底黄祖的想法就是一个字,拖,拖到蔡琰他们坚持不下去了主动退兵,或者拖到有机会了放把火把人烧走。可惜蔡琰和荀攸早就明白这个季节在林中扎营是大忌,当然会有防范。
    蔡琰带领士兵们将树林坎出一片片可以扎营的空地来,周围一定要留出足够大的空隙,即使着了火也要保证不会烧到辕门里头。为了方便取水,营帐大多都是设在溪流边的,这样即使着了火也能就地取水灭火。没了树荫的遮挡,热是热了点,但好在有溪水,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总好过最后被火烤干了。
    除此之外,蔡琰还将士兵们分成了三拨,一拨留在夷陵岸上这边充当先头部队,一拨在水中船上扎营留作策应,还有一拨从南岸暗搓搓地绕去了夷道,准备渡江后作为一支奇兵从后包抄,前后夹击干掉黄祖。
    黄祖必定会在夷道与夷陵这几处要塞之地部署兵力,想要偷袭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蔡琰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分兵,是因为黄祖手下的士兵并不多,这也是黄祖为何要拒守险地打消耗战的原因。
    刘表只拥有荆州一州之地,能养得起的兵马最多不过五万之数,再刨去那些驻守关卡要塞实在不能动的士兵们,刘表所能调动的兵力不过三万而已。再看沈娴,她从三个方向攻击荆州,兵力分别从益州夔门、益州汉中与扬州这边抽调。其中汉中是兵家必争之地,驻扎的士兵原本就很多,在沈娴与张鲁彻底结盟之后,张鲁更是将天师道发扬光大,收拢了很多门徒与士兵们,这次清玄夫人带出去打仗的足有三万人,哪怕什么都不干就光乌泱泱地堵在城外头,也足够吓得城里人腿发软了。
    而益州夔门的水军是沈娴早就准备好的,她很早之前就想打荆州,一直没放弃这个梦想,为了这个想法甚至专门让甘宁在夔门训练水军,四五年的时间发展到现在也有一万多人了,再加上赵云从益州其他地方调配的陆军,两万多人浩浩荡荡的也挺拉风。
    最后就是孙策那里,这边的兵力完全属于沈娴他们空手套白狼,孙策手下的兵马除了向吴景借来的丹阳兵外,还有陆康手下的庐江兵,剩下的全是祖茂和周瑜帮他招募的会稽与豫章二郡的兵马,军粮等各种物资也是从扬州这边直接调配的,后来孙策打下了江夏郡,江夏郡的物资全落入了他的手中,然后韩玄又带着长沙郡投降了,更加减轻了益州与扬州的负担。
    这样就相当于沈娴用了益、扬二州外加荆州两个郡来打荆州,荆州能吃得住才怪呢。
    在地图上标出了沈娴出兵的路线图之后,黄祖就决定了,这场战争要想打赢,不能硬碰,必须要消耗对方的有生兵力。
    黄祖十分庆幸蔡琰不懂荆州的行情,偏偏挑了四月份之后开始进攻,战线一拉长就会拖时间,时间一拖,等到了六七月份,夷陵这边热的要死,看那些来打仗的益州军们还能不能扛得住!
    当然黄祖这么拖时间也是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的,因为荆州的粮食快不够用了。
    刘表自从入荆之后,一直兢兢业业地治理荆州,平心而论他做的确实不错,先是平定剿灭了荆州的匪祸,然后又压制了一直想造反的樊稠,将荆州治理的井井有条。但自从孙坚死在襄阳城外后,袁术那个认死理的二愣子就一直派人去骚扰荆州,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打,开始看不出多大损失,只是烦人,然而日积月累后,刘表惊恐地发现,袁术当真给他找了不小的麻烦。
    粮食物资被抢走了好多,处在沿边接壤地带的百姓们生活十分不幸福,个个都想搬家去尚算安全的腹地,百姓们搬走了,好多田地就空了,即是强制不让搬走,粮食的产量依旧在下降。
    所以缓了好多年荆州都没缓过来。
    当做出打消耗战的这个决定的时候,好多人都反对黄祖的做法,有些人甚至提出直接投降沈娴算了。但黄祖坚持要这么做,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落入孙策的手中,凭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是绝对活不下去的,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痛痛快快地一战,而且这么拖未必没有生机。
    但前提是樊稠不能输啊!他至少得把孙策阻拦在西陵城让他不能渡过长江去攻击江陵啊!江陵可是黄祖敢拖着蔡琰的最后倚仗,一旦江陵城出了问题,这仗也别打了,大家收拾收拾赶紧逃命吧。
    所以黄祖在听说樊稠连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就傻兮兮地跑去追击孙策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带一小队人去探探樊义明的消息!”黄祖烦躁地摔出去一枚竹简,任凭它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出了老远:“最好能追上他的尾队,让他赶紧撤退!”
    “大人,樊将军久经沙场,应该不会……”裨将还想着安慰一下黄祖,但却被黄祖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扑通一声歪在地上:“属下多嘴!”
    “他久经沙场?”黄祖冷笑道:“呵,谁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临行前我就叮嘱他要多听法孝直的话,自己脑袋瓜子不聪明就听听聪明人怎么说!”黄祖咆哮道:“孙伯符手下有贾文和,还有郭奉孝,那些都是什么人物?一个搅得长安城天翻地覆,一个把袁公路耍得团团转,就樊义明那样,还不够人家下盘菜!”
    终于学乖了的裨将虽然一言不发地站在墙角里面,心中却在使劲儿地刷弹幕。
    “法孝直是谁?哦,就是那个自大的毛头小子啊,为啥将军这么看重他,他真的很厉害吗?据说州牧大人倒是蛮讨厌他的呢。”
    “贾文和?妈呀好可怕!”
    “郭奉孝?听说他带着小妾去拜访袁公路,结果那小妾是孙伯符的旧相好,闹到最后还跟着孙伯符私奔了,就这样郭奉孝都还留在孙伯符那里,他真的好好笑哦哈哈哈。”
    “……”
    “……总之你们尽快去找樊义明!让他撤兵!别再追了,这么明显的陷阱!”
    黄祖终于骂完了,他气喘吁吁地坐回桌案后面,直接端起茶壶对着嘴将茶水一饮而尽。
    裨将停止了脑补,他对着黄祖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