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姬母子出发到中隐老人让嬴政明日再来,整个过程的所花费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个半时辰,也就是大概三个小时。其中,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被花费在赶路上了。
被中隐老人认可,这或多或少总是让人有些惊讶的。到不是对嬴政没有信心,而是,中隐老人只是略微盯着嬴政看了一会儿,问了个名字,便充满了兴致,并要其明日再来。明日再来是什么意思?那就差告诉你明天来拜师了!明眼人一听就明白。至于为什么,呵呵,像这样的能士,如果不是中意你,还会花费时间在你身上?虽然古代没有分分钟几百万上上下下的说法,但对身份不够,或是不喜的人避而不见却是常事。
三人对着已经转身的中隐老人又是恭敬地一拜,而后目送着中隐老人走近屋子,才转身离开。
小厮看着自家少爷向着马车走来,有些诧异,毕竟赵岭三人前前后后也不过去了盏茶的功夫。“嬴政没给看上?”小厮的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手上利落地摆好凳子,搀扶着自家少爷登车。
赵姬拉着嬴政的小手,默默地站住一旁看着。赵岭登车的速度并不快,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富家贵族姿态。好不容易登上了马车,嬴政刚刚踏出一步,却被赵姬轻轻一拉。瞬间,嬴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个便宜大舅是不会送他们母子回去了。想来也是,若是被人撞见他们赵氏还在与他们母子来往,对他们的不利。
嬴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迈出一步的小脚,缓缓从母亲赵姬温暖的大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又向前两步,低头,向着马车里的赵岭缓缓一拜,说道:“侄儿感谢大舅助学之恩,侄儿定当谨记于心,来日涌泉相报!”
车厢内一时静默,但嬴政却能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赵岭的那副尖锐目光。事实上,赵岭刚刚登上车后便已经一直在观察嬴政的反应了。
“政儿有心了!”赵岭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
小厮略微等了一会儿,见自己的主子赵岭,和曾经的主子赵姬都无话可说。便机灵地一抽马鞭,策这两匹拉车的马儿向前走去。
嬴政默默地注视着马车离去,一言不发。赵姬看着那可爱的小人,露出一丝甜美的笑容。“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赵姬心中得意的想着。伸手轻轻抚摸着嬴政的头发,柔声地说道:“政儿,我们回去吧。”
“嗯!”嬴政看着赵姬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赵岭的马车行驶的并不快,赵岭坐在马车里闭目思索着,眉头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嬴政的各种反应,从出门见到小厮的举动,到刚刚离去的样子,点点滴滴,丝毫不落。
马车缓缓地向着富人所居住的区域驶去,小厮没有像其他赶车的马夫一般,抽一鞭子,吆喝一声。甚至连抽鞭子的时候都是轻轻的,看着似乎很是宝贝这两匹并不健壮的驽马。
车子越是向着富庶区域行驶,周围的吵闹声越小。到了最后,道路上几乎看不见几个行走的平民,偶尔出现的,也是光丽堂皇的马车。
马车并未进府,而是在赵府后门口停了下来。赵岭这次未曾像上车一般磨蹭,利落得几乎是跳下来的。没一会儿,从赵府街道旁的一颗小树后窜出来一个人。来人不高不瘦,略显精干,却是脸上堆满笑容,对着赵岭一拜。赵岭并未理会,淡然地走进赵府。来人也不在意,依旧笑着对小厮说道:“小哥,租金呢?”说完还伸出一双乌漆墨黑的手。
小厮看着来人,一脸不屑,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青铜的小刀片似的东西。有些不舍地向着来人一丢,嘴里说道:“给你,一刀钱,赶紧走吧,别给人看见!”
“好!好!好!”来人毫不在意地跳上马车,一抖马鞭,还未曾鞭笞到马儿,马儿便自觉地走了起来,仿佛训练过的一般。
赵岭匆匆地换过衣服,便来到了赵父的院子里。赵父此时正在侍弄自己养的黄鹂,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也不看,就说了句:“回来了?”
赵岭停下脚步,离着赵父约有一丈的距离,做了一揖,叫了声父亲。
“怎么样了,那位老先生是什么态度?”
“先生对政儿似乎十分的喜欢,孩儿几乎可以肯定,政儿会被其收为弟子。”
“哦?喜欢到何种程度?”
“倾!囊!相!授!”赵岭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
赵父,转过身,眼神犀利地看着赵岭。赵岭也不畏惧,迎着父亲的目光,脸色不变。
赵父盯着赵岭脸上的每一处地方,似乎想要验证赵岭所说的话是否属实。大约过了有七八秒,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他们母子的造化啊!”
赵岭对于父亲的评价不置可否,又缓缓地说道:“孩儿准备过几日让二弟为政儿再送财务,充做学资。”
“唉!我赵家在他们母子危难的时候未曾倾力帮助,现在看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啊!”赵父感叹道。
“父亲不必介怀,驱人牟利,人之常情!”赵岭宽解道。
“政儿既然能被先生看重,定然是天下间少有的聪明人。今日我们待他们如此,来日怕也未必能得到些什么啊!”
“所以,孩儿才每次都让二弟为小妹母子送财货。”
“嗯!”赵父点点头,说道:“悦儿性情耿直,带他们母子也最是真诚,不谋一丝一毫。或许,他日再不济也能凭借着这点关系,庇佑一点我们赵氏。”
赵岭点点头,示意自己正是这样的意思。将赵家对赵姬母子的恩情全部寄存在赵悦身上,也同样保留了赵姬对赵氏最后的一丝亲情,这份亲情也定然会在日后赵姬母子发迹或是赵氏危亡的时候,成为赵姬心中的一丝愧疚。那,或许是到时赵家的机会。
赵父看着一言不发的大儿子,又叹了口气,说道:“你又何必怨恨你的小妹呢?当初她也只是受害者而已。”
赵岭继续沉默,过来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声音道:“世事如此而已!”
“唉,是啊,世事如此,否则我又怎么会揽下她对我们赵氏所有的恨呢?”赵父轻声说道。
回想起往事,赵父对赵姬那从慈父到严父的巨大转变,赵岭手臂微微僵硬。赵岭明白父亲的意思,也对父亲的牺牲而感到愧疚。然而心中的一丝执着使得他始终不愿意放弃现在所有的成就,和过去所做的准备。他赵岭心中永远留着一道坎儿,或者说是他此时毕生的目的。没有人能帮到他,或许也只有当他完成自己的目标时才能解脱。
“好了,你去吧。”赵父略带疲惫的声音传来。
“唯!”赵岭对着赵父深深一拜,转身离开。
看着离开的大儿子,赵父心中忽然有一丝难言的苦楚涌现出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样的感受依旧让他不自觉地润湿了眼角。直到赵岭完全离开,赵父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继续侍弄自己的黄鹂。他知道,赵岭心中的魔障只能由他自己来破!
……
赵姬母子,今天是真的很高兴。走回来的一路上,欢笑不断。甚至在路过一个肉摊的时候,赵姬还破例买了点肉回去。
盯着母亲手中的肉,嬴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肉,只是普通的羊肉,但对于嬴政而言,却是当今最美味的食物。回想起赵姬的手艺,嬴政的口水快决堤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无论尊卑贵贱,都会煮饭织布。而赵姬更是得到了专业的培养,那手艺可想而知了。
回来的路并不好走,邯郸城里四处堆砌的废物,和随处可见的牛马羊粪,更是让道路上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此时此刻,嬴政不由得有些怀念赵岭的破马车了。虽然坐着不舒服,但起码比起走路来要舒服得多不是?
当嬴政和赵姬回到自己家中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晚霞几乎映红了整个邯郸城。嬴政一回到家中便急不可耐地冲到水缸旁,也顾不上还没有烧过,就痛饮了几口。现在虽然已经近秋,但天气却依然炎热,加上古人一年四季都穿长袖,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嬴政背后早已经印湿了。就连赵姬也是满头大汗,轻喘着娇气。
不过,赵姬并未曾休息太久,就拿起羊肉,走向厨房。而嬴政也不落后,跑前跑后,一会儿帮着赵姬倒水,一会儿帮着赵姬造火。一脸忙碌样,就差写上,“我要吃肉了”。
对于此时这么积极的嬴政,赵姬只是轻笑,手上的动作也不怠慢。毕竟,在她看来,儿子取的了如此惊人的成就,今天就值得庆祝一下。人们总说母亲对孩子更多的是溺爱,赵姬也同样如此。没错,在她看来,嬴政作为她的儿子能被一位大能看重就已经是天大的成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