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过后,咸阳城外,一支足足千人的护队,已然整装待发。
李斯看着四周一个个杀气腾腾,铁甲掩面的护队,眉宇之间皱得更紧了。
这一千人,无一例外,具皆是属于深宫禁卫,亦是嬴政亲军的天尽军。可以说,这一千人,足以敌得过一般精锐数千人了。
“哒!哒!哒!”
一道清脆的马蹄之声响起,身穿银甲的宋凡,骑着一匹棕色的战马,来到李斯身边。
翻身下马,十年的时光,使得他褪去了最后的一丝青涩,浑身散发着稳重的味道。脸上更是蓄起了胡子。
“左相大人,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等是否可以出发了?”宋凡对着李斯行礼问道。
“有劳宋将军了,是该走了。”李斯面带笑意,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太阳,点点头说道。
“左相请蹬车!”宋凡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恭敬地等候李斯上车。
而李斯也不敢托大,微微还礼之后,方才在一旁侍者的搀扶之下,登上了马车。
同行的,自然还有已经被嬴政赏赐了仆射之职的淳于越。
虽然仆射一职,在朝中也算不错的官职,但是,相对于李斯和宋凡而言,这小小的一个仆射还是显得有些不够看的。
身为天尽军一方统帅的宋凡,也不可能如同对待李斯一般去对待淳于越。只是,略微打过招呼后,宋凡便离开了。
“启程!”
随着宋凡一声高喝,一千余人的护队,便这么浩浩荡荡地向着函谷关驶去。
凛冽的气势,精良的装备,鲜明的军旗,一切都是的这支护队格外地引人注目。
尤其是当那些旗帜之上,刻着天尽军,与左丞相李斯的名号之时,就更是引人注目了。
一路上,驻足围观行礼的行人百姓,更是络绎不绝。
马车之内的李斯,看着道路两旁,越聚越多的行人,微微闭起了眼。
轻叹一声,昨夜,整整一晚上,李斯都未曾真正入眠,而是在思考如何劝他那倔强的老师出山。
一直到现在,李斯也未曾真正想出什么有效的方法。
加上平日里操劳政务,不通武艺的李斯,此刻隐隐之间也已经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疲惫之意。
只是,颠簸的车架,却是令李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
一想到除了咸阳城之后的道路,将会更加崎岖,李斯便不免更加头疼了。
“咚!咚!”
“咚!咚!”
平缓却略显清脆的声音,在李斯的耳边响起。
“嗯?”
马车之中,听到车窗口轻响的李斯,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竟然睡着了?”回过神来的李斯,看着马车外,已经西斜的太阳,不经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脑袋。
“看来,真的是有些过度劳累了。”李斯摇摇头,轻叹一声道。
“左相大人?左相大人?”马车外,侍者的声音再度响起。
“何事?”李斯打开车窗,眯着眼问道。
虽然太阳已经西斜,然而,马车内毕竟并不是很透光,加上李斯可以拉上了帘子。昏暗之下,忽然面对阳光,李斯的眼睛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宋将军嘱咐众人略作休息,顺便差小人前来询问,今日在何处休息?”侍者低着头,站在马车外,恭敬地问道。
勉强适应了阳光的李斯,逐渐睁开了眼睛,询问道:“现在,到了何处了……”
然而,李斯话为说完,硬生生地将之后的话,咽了回去。
一条宽越十丈,几乎笔直的道路,出现在李斯的眼前。而他们,正在路边休息。
“宋将军何在?”李斯几乎有些急切地问道。甚至,还未等眼前的侍者回答,李斯便急匆匆地走下了马车。
“宋将军!宋将军!”
此时此刻,李斯甚至有些不顾形象地一边高喊,一边向着不远处的宋凡走去。
“左相大人,有何事,但且吩咐侍从便可,宋凡自会前往左相车架,何必亲自过来?”宋凡扶着略微有些喘气的李斯,说道。
然而,李斯却是并未理会宋凡的好意,反倒是抓着宋凡的手臂,问道:“宋将军!我大秦,何时有修了这样一条道路?”
不怪李斯如此震惊,眼前的这条道路,不论是人力物力还是时间,花费必定不小。
可是,这样一条道路,身为左相的他,居然丝毫不知,这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左相无惊,这条道路,从十年之前,陛下便已经开始筹建了。”宋凡轻笑着说道。
“十年之前?那岂不是陛下刚刚一统六国之时?”
李斯眼中的震惊之色,依旧不减。要知道,那时的嬴政,可是专门下达了修养生息的命令,六国境内除了必要的劳役之外,根本未曾大规模征发六国之民啊。
而且,就算是暗中征调人手,也绝不可能一满自己便是十年之久啊!
感受到李斯眼光之中的不信任,宋凡并未曾在意,依旧笑着回答道:“确切说,是从新郑之乱开始,陛下便已经开始准备这条道路了。”
“新郑之乱?”
李斯皱着眉,依旧难以相信,凭借那时秦国攻取六国的步伐,何来的余力准备这样的一条道路。
不等李斯再次询问,宋凡继续说道:“确切说,从那时开始,陛下便已经嘱咐了公输家族,开始着力发展铸路所用的机关兽。”
“公输家族?机关兽?”李斯听闻,轻轻点头。
确实,若是有公输家族在这十年之间全力帮助铸路,那么所需的人手,必能大大降低。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需要大量的人手。何况,这条道路基本依山而建,开山辟路,所需的人力,并不会因为有公输家族而少多少。
“人力呢?”犹豫了片刻,李斯还是开口问道。既然嬴政已经让他们走上了这条道路,李斯也不担心嬴政会因此而怪罪他。
“乃有军中将士完成。”宋凡直爽地回答道。
“军中将士?”
李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宋凡。更是难以想象,一向上阵杀敌的大秦锐士,竟然会被嬴政派来做这属于贱民所做之事。
“如此,军中岂非……”
李斯话说一半,不过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显然是担心,嬴政会因此而影响军中将士的士气。
“左相无须担忧,陛下早有圣谕。但凡铸路之卒,服役一日便可抵杀敌一人。”
宋凡的话,再次令李斯震惊的无以言语。
十年的安定,修养生息,也就意味着,在这十年之中,没有新的战功。而在这十年之中,李斯也是不止一次疑惑,没有了战功,嬴政又是如何维系大军,竟然令军中一丝怨言都没有。
想不到,竟然是用铸路抵杀敌这样的方式,令军心稳固。
不得不说,如此一举两得的方式,李斯简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