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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然而这些木块儿太多了,他又没注意看,哪还记得刚才魏佑用的是哪个颜色哪种形状的木头?
    魏佑从来没见过自家大哥如此狼狈的样子,险些笑出了声,最后看魏昀哭的实在太惨了,魏祁又半天还原不了刚刚的“宝塔”,这才将他推开。
    “我来吧。”
    他刚刚进来时看这东西觉得挺新鲜,又不好意思说自己对这么大一个孩子的玩意儿感兴趣,就悄悄多看了两眼,大概记得什么样子。
    他三两下拼出了个相似的模样,颜色形状也尽可能和他记得的一样。
    魏昀看着渐渐搭起来的“宝塔”,终于缓缓收住了自己的哭嚎,抽抽噎噎的从母亲怀里扭了出来,爬过去伸手将其中两块儿换下。
    他换下的两块儿和魏佑刚才用的颜色一样,但是形状略有不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来。
    魏佑看着他的动作,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进来时看到的“宝塔”,倒吸了一口凉气。
    “昀儿好聪明啊!他刚刚用的就是这两个!”
    魏祁转头,满脸诧异:“真的?”
    “真的!”
    年纪这么小,就能记得自己刚才用过的是什么,这可不是其它孩子能做到的。
    魏祁一时间忘了自己刚刚惹哭他的事情,兴奋地凑了过去。
    “绵绵,咱们昀儿不是傻子!”
    这孩子到现在不会走路不会说话,他心里一直担心他会不会有点儿傻,现在冷不丁知道他不仅不傻还十分聪明,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楚瑶听了眸光一沉,面如寒霜地回了一句:“是啊,他爹才是傻子!”
    第152章 闺名
    魏昀被楚瑶抱走了, 一众下人跟在她身后,有人捧着他的手炉, 有人抱着他的玩具, 浩浩荡荡的回了凤栖宫。
    魏祁跟在一旁像个犯了错的罪人,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
    魏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笑的肩膀直抖。
    他怕跟在他们身边会忍不住笑出来, 所以借口要去看看大伯母没跟着一起回去。
    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写封信回京, 将这件事好好的跟父皇母后说一说,真是太有意思了。
    …………………………
    秋水苑中, 魏祎正陪着郭氏说话。
    郭氏这段日子被楚瑶等人照顾的很好, 因为知道她喜静, 疯了之后又尤其受不得外人刺激,所以便把她安排在了这处偏僻但是又精致的地方。
    没有了那些让她害怕的人,又没有人跟她再提起那些不好的事, 她现在到比之前清明了许多,有时甚至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人说一会儿话。
    说来也是母子连心, 她平日里发作时总是抱着枕头或是被褥当做自己的孩子,好像根本就不认得魏祎了。
    但是刚刚魏祎进门时,她却一眼认出了他, 直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大郎,你回来了?”
    魏祎刚从外面进来,手上冰凉,陡然被她握住, 感受到来自母亲掌心的温度,竟莫名红了眼眶。
    “是啊,孩儿回来了,母亲等很久了吧?”
    郭氏笑着拉着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不久,不久。”
    说着又吩咐下人去准备晚膳,连说了好几个魏祎爱吃的菜。
    她行为举止看上去一如既往,宛若仍旧是从前那个人,但是现在根本就没到用膳的时候,而且就算用膳,也是午膳而不是晚膳,可见神志其实还是有些不清醒的。
    魏祎鼻头有些酸涩,刚想说一句“不用,孩儿还不饿”,便听下人已经率先接过了话。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那下人一边答应着一边还给魏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顺着郭氏的意思来。
    魏祎明白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跟郭氏一起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谁知刚坐下去,郭氏却又忽然跳了起来。
    “老妖婆!那个老妖婆要来了!她害完你爹又要来害你了!大郎不怕,母亲护着你!我杀了她!我杀了她!”
    说着张开双臂便将魏祎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神情戒备而又凶狠地环顾着四周,生怕魏老夫人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害了她的孩子。
    魏祎眼中隐隐泛起一层泪光,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臂拉了回来。
    “母亲,祖母不会来了,你忘了吗?她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病死了,以后都来不了了。”
    “……病死了?”
    “是啊,病死了。”
    魏祎肯定地说道。
    郭氏许久才回过神来,在他身边缓缓坐下,坐下后又再次跟他确认:“真的病死了?”
    “真的。”
    郭氏点了点头,伸手去够桌上的茶壶,想倒杯茶给自己喝,却忘了桌上已经有下人倒好的。
    她嘴唇微颤,指尖儿发抖,伸出去还没摸到茶壶就被魏祎拦下。
    “我来吧。”
    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倒扣的茶杯,倒了杯新茶给郭氏递了过去。
    郭氏伸手接过,直到茶水的温度隔着杯子从掌心传来,才终于赶到心口暖了一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魏祎不欲再跟她说以前那些事刺激她,正准备随便找个别的话题让她分分心,却听她自己忽然念叨了一句:“你父亲要是还在就好了……”
    那他就不用去死了。
    后面这半句她没有说,但魏祎却身子一僵,明白了她的意思。
    祖母死了,若是父亲还在,就不用面对那么多为难的境遇,就不用在绝望中做出那样的选择。
    或许在母亲的心里,一直在隐隐希望祖母能早些死去。
    她身为一个儿媳,且是一个规规矩矩谨守本分的儿媳,心中知道这样的念头是大逆不道的。
    但是站在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又真的希望魏老夫人这样的祸害能够从此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她怀着这样矛盾而又纠结的心思活了二十多年,心里早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了,所以才会在逼急了的情况下杀了魏老夫人,杀了她之后却又因为受了刺激而骤然发疯。
    魏祎低垂着头,双拳稍稍收紧:“父亲他……他……”
    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郭氏,但是开口之后却发现对于这个几乎从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他竟然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了,他甚至连一句有关于他的谎言都编不出来。
    郭氏却不需要他说什么,静静地坐在桌边握着茶杯,陷入了那些只能自己憋在心里,从不曾开口对魏祎讲述的往事里。
    她被魏老夫人选中,嫁给了一个权倾天下的男人。
    这个男人她从未谋面,但是从定亲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和他一生一世举案齐眉的打算,更何况在掀开盖头看到他的第一眼后,她便将自己所有的少女春心都交付出去了。
    她不知道魏老夫人打算做什么,只知道家里长辈让她以后一切听婆婆的话,魏老夫人自己也说她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乖乖听话相夫教子就可以了。
    她觉得这不是原本就应该做的吗?很正常啊,所以从未多想过。
    直到新婚当晚,她的夫婿不碰她,眼神里甚至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直到后来,为了让她怀上子嗣,魏老夫人一杯接一杯的酒送过来。
    郭氏从没有想过婚后的生活会是这样的,她觉得屈辱,觉得羞耻,更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每次事后的冷漠,于是趁着魏老夫人不注意,总是偷偷去服避子汤。
    魏老夫人没料到她有这样的胆子,所以从不曾注意过,只以为她是跟魏振亲近的少,所以没有子嗣。
    后来有一次,下人又端了酒过来,魏振正要喝的时候,有人来找那下人说老夫人那边出了点事,让她赶紧回去。
    她当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趁着那人转头说话的工夫,飞快的将魏振手里的杯子抢了过来,把里面的酒全都倒在了自己腰侧不显眼的地方,然后又将杯子塞回了魏振手里。
    等那下人转过头来,以为魏振已经喝完了,没有多想便离开了。
    她没有跟魏振说什么,也没有理会他吃惊的眼神,回房睡去了。
    夜半时分,没有喝酒的魏振却又翻身压在了她身上,做了跟以前一样的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次他好像温柔了许多。
    因为这点儿温柔,她事后没有喝避子汤,然后有了魏祎。
    郭氏在嫁过来之后不久就知道了魏振和沈五娘的事,但是那时她真的觉得,魏振应该是将沈五娘放下了,打算好好跟她过日子了的。
    可老夫人却并没有因为他有了孩子就放松对他的掌控,最终当得知沈五娘和她的那两个孩子都因他而死的时候,他还是受不了了,选择了去死。
    郭氏刚刚升起的那么一丁丁点的希望,还没来得及好好回味一下,就彻底破灭了。
    魏振临死前让人给她带了一封信,信中头一次唤了她的闺名。
    他说:夕彤,对不起。
    这封诀别书,只有五个字,再无其他。
    所以不用别人跟她解释什么,他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大郎,你父亲若在,一定会让你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的。”
    她放下茶杯拉着魏祎的手,满目慈爱。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都喜欢,不拘什么出身,也不拘什么嫡庶。”
    魏祎浅笑,回握住她:“我知道,孩儿以后若有了喜欢的女子,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母亲,让母亲帮我去提亲。”
    郭氏听了果然很开心,一叠声地告诉他她其实早就已经将聘礼准备好了,只是怕他烦所以没跟他提过。
    母子俩就着这个话题说了半晌的话,郭氏也不觉得累,魏祎竟也没觉得烦,直到下人说四郎君来了才停下。
    魏祎起初有些担心郭氏认不得魏佑,谁知她或许是心情好,连神志也跟着清醒了许多,一眼认出了魏佑,拉着他问他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