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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援玉枹兮击鸣鼓 (五)
    第八章 援玉枹兮击鸣鼓 (五)
    “干了,哪怕最后只能拉起一个营,也好过天天在这里听小鬼子如何攻城略地!” 没等李若水考虑清楚是否答应,王希声已经抢先一步替大伙做出了决定。
    “对,干了。等上头给咱们补充壮丁,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咱们自己拉队伍,自己带着去打小鬼子!” 冯大器也一改先前半死不活模样,跳起来大声帮腔。
    “你们俩……” 这下,李若水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气得扭过头,红着眼睛数落,“你们俩刚才不是还说,”只要军事委员会那帮老家伙不死绝种,任何仗都甭想打赢么?!”
    “咱们打小鬼子,又不是为了那帮老家伙!”
    “可不是么?大不了以后发现他们又在胡乱发号施令,咱们就装聋子!给他来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王希声、冯大器两人,一个比一个说得理直气壮。
    “行了,你也别拿捏了。我老徐说话算话,若是真能将队伍拉起来,一个旅也好,一个师也好,我做甩手掌柜,无论大事儿小事儿,都让你一个人说得算!” 唯恐李若水不肯答应,老徐推了他一把,带着几分示弱的口吻重申。
    如此一来,李若水再犹豫,就有些伤人心了。连忙红着脸给老徐敬了个礼高声表态:“那怎么行?没有您这老江湖掌舵,我们三个带一个团都吃力,更何况一个旅!”
    “那跟上面打交道,要钱要粮,要装备军服这些事情,还有邀功讨赏,都归我管。其他的事情,你们三个商量着办!” 老徐只想早点将队伍拉起来,根本不在乎队伍里头谁来主事。因此,非常干脆地大声补充。
    这种权利分割方式,非常聪明。既能发挥他广泛的人脉基础,也能充分发挥李若水、王希声和冯大器三人头脑灵活,知识丰富又善于学习的优势。同时提前一步,避免了四人之间今后的合作可能出现的矛盾。
    毕竟在四人设想中的新队伍里,所有骨干都来自于军训团的幸存将士,老徐直接指挥,远不如交给李若水顺手。而只要新队伍在战斗中打出了威风和名气,他老徐无论掌握多少实权,在上头眼里都是这支队伍的主将,地位和声望都会水涨船高。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眼下对四人来说,能尽快将设想落在实处,才是正经。因此,对着地图和沙盘匆忙商量了一番之后,四人立刻带着军训团的残部和老徐刚刚凑起来两百学兵,离开临时修整营地。星夜兼程,赶往两百六十多公里外的高新集。
    因为学兵们需要适应的缘故,大伙每天的行军距离只能保持在三十五公里上下。但是,因为心里重新燃起希望之火,四人也不觉得急躁。一边带着大伙赶路,一边利用休息的空暇,规划起新队伍的基本架构。
    军训团的排、连、营三级干部,在台儿庄战役中,已经伤亡殆尽。但剩下来的六十来人当中,却有一大半儿都识文断字,临时提拔起来充当排长和连长,倒也勉强能够胜任。暂二营、特战队最近也各自有一部分弟兄伤愈归建,从他们当中的精挑细选,也能挑选出不少人才充当骨干。
    至于营长及更高级干部,就只能由冯大器、王希声和李若水三个自己兼任了。反正眼下兄弟三个手头的所有兵马,再加上老徐给拉来的两百学兵,勉强才能到达一个营的规模。至于收拢溃兵并整训入伍,目前还是在画饼充饥。
    除了行军和搭建基本组织架构之外,四人在沿途中,也没忘记了随时探听战场上的最新情况。非常令人振奋的是,几乎每次探听到的,都是利好消息。
    由于土肥原轻敌大意,日寇第十四师团,居然落入了十二万中央军的团团包围之中。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各部同时向土肥原师团靠近,争取不放一名日寇漏网。并且在报纸上放出豪言:“就是用嘴巴咬,也要把土肥原一口口吃掉。”(注1:程潜原话,就是吃,也要把土肥原一口口吃掉。)
    为了给徐州后撤的各部缓解被追杀的压力,同时也为了缓解政府因为徐州会战失败所承受的责难,蒋介石决定飞往郑州,亲自指挥战役。黄埔将领得知校长亲临,一个个滴血盟誓,不全歼日寇第十四师团,提头来见!
    所有豪言壮语被登在报纸上,迅速传遍全国。举国上下,似乎终于从徐州大战的阴影中缓过了一口气,振奋莫名。
    只可惜,阳光普照的日子只持续了短短几天,很快,大伙心头就又阴云密布。在抵达目的地高新集的当天,还没等扎好营寨,坊间就传来了一个个令人倍觉屈辱的噩耗。
    土肥圆的两万日军,被国民革命军以六倍兵力包围之后,非但没有仓皇突围,而且果断先下手为强,对重兵驻守的兰封发起了进攻。。
    驻守在兰封的悍将,乃是委员长心腹门生桂永清,麾下的二十七军非但是纯德械部队,并且配备了十多辆世界上最先进的装甲战车。然而,此公面对兵力,装备都远不如自己的日寇,居然只象征性地抵抗的一天,就丢下包括战车在内的重武器,果断“转进”。
    听闻桂永清率部逃跑的消息,老徐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化身为刺客,赶赴军中,直接将姓桂的枪毙。然而,还没等他心头的怒火平息,三天后,新的噩耗就再度传遍了高新集。
    土肥原挟大胜之威,驾驶着缴获来的坦克进攻商丘。驻守商丘的委员长嫡系爱将黄杰一枪未放,不战而逃。第一战区总司令程潜精心布置铁壁合围方案,被直接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彻底沦为笑柄。
    而发现国民革命军士气低落的土肥原,再次显出赌徒本色。调转枪口,直扑程潜坐镇的开封。同时,刚刚结束了徐州战役其他各路日军,也大举南下,准备来一个反包围,将第一战区的其他各部国民革命军,吞个尸骨不剩!
    一九三八年六月一日到七日,更多的噩耗接踵而至。开封周围,各路国民革命军相继战败,第一战区沦陷,几乎已成定局。
    “他娘的!什么黄埔名将,狗屁!老子麾下刚刚入伍的学兵,都不会比他们更窝囊!” 坐在昏暗的煤油灯前,刚刚结束对学兵训练的王希声得知日寇即将锁定胜局的消息,气得再度破口大骂。“两个军,五万多人,就是五万头猪,也不至于这样!配备了那么多精良武器,都白送给鬼子了!”
    “是啊,答应咱们二十六路的壮丁,补给,装备,到现在还没见到。这下好,全被桂永清和黄杰俩王八蛋送到了鬼子手里。又是重炮,又是德国战车,咱们二十六要有这玩意儿,在台儿庄怎么会死那么多弟兄?!” 冯大器也怒不可遏,掰着手指头大声数落。
    “不战而逃!不战而逃!就这种货色,也配自称军人!” 一心想要重整旗鼓的老徐,气得半闭着眼睛,浑身发抖。“咱们二十六路如果出了这种王八蛋,早就被老子亲手打成马蜂窝了。”
    “正因为他们有恃无恐,才敢如此丢人现眼!” 王云鹏资历虽然浅,却将很多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边收拾身边的武器,一边小声补充,”不信你们看吧,姓桂的和姓王的,顶多捞个记过处分。连降职都不用,更不会被下令枪毙,以儆效尤!“
    ”不可能,前一段日子,刚枪毙韩复渠!“ 从特战队调过来的罗大勇瞪圆了眼睛,大声反驳。
    “韩复渠可不是天子门生!” 王云鹏一句话,就噎得他哑口无言。
    李若水在旁边听了,只能咬着牙拍案。根据以往国民政府的行事风格,王云鹏的推测,即便有偏差,也错不了太多。可是,不杀桂永清和黄杰,让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如何瞑目。今后再遇到硬仗,谁还会去做第二个死战不退的王铭章?!
    “唉,算了,咱们人微言轻,管不到委员长头上。” 正当大伙郁闷得想要捶地的时候,老徐忽然长长的吐了口气,大声做出决定,“从明天起,凡是退下来的溃兵,有一个算一个,全拦下来,补充咱们自己的队伍,管他是百战老兵,还是歪瓜裂枣。第一战区这一败,鬼子肯定会顺势渡江,从东、北两线直扑武汉。指不定上头哪天就又想起咱们来,将咱们顶到第一线去!”
    “光有兵,没枪,没子弹,也没粮食,咱们打仗?!”王希声楞了楞,本能地提出质疑。
    “你们只管去拉人入伍,其他,我想办法。”猛地一跺脚,老徐叹息着站起身,“一战区吃了败仗,又有几十个市县要落入小鬼子手里。老百姓倒霉,离开家就没钱讨生活。那些市长、县长、参议、乡贤却不会留在家里等死,他们肯定要带着大部分家当跑反,去重庆,去成都,去南洋,继续花天酒地。咱们既然守着公路……”
    “旅长您……” 李若水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出言劝阻。
    “闭嘴,你们都不知情!”曾经承诺当甩手掌柜的老徐,毫不客气地打断,”这种脏事,你们三个都不知情,让我老徐来干最好。将来有人告到重庆,罪名也由我老徐一个人承担。奶奶的,凭什么将士们饿着肚子跟日军拼命,那王八蛋却跑到后方胡吃海塞?!这过路税,老子收定了。不拿出一小半儿家当来支持抗战,那些土财主们,谁也甭想顺利逃走!“
    ”老徐,不能这样!“ 李若水又是感动,又是着急,一把扯住老徐的胳膊,”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你这样做,前程就彻底毁了!“
    ”仗打到这样,还问什么前程。哪天中国都没了,老子即便做了上将,又有个蛋用!“ 老徐抬手抹了把连,忽然像一尊佛陀般,大彻大悟。
    ”不行,不能要你一个人承担!“
    ”要不,咱们找人扮土匪。对,扮土匪。反正咱们以前扮过晋军!”
    王希声,冯大器两个,坚决不肯让老徐一个人承担骂名和罪责,也站起身大声提议。
    “轰!轰!轰!轰”远处隐隐响起沉闷的雷声,砸得地面上下起伏。。
    “这是咱们的炮还是鬼子的?这声音一点都不脆,感觉在集中火力轰什么东西,又炸不动一般!”李若水敏感的发现炮声很怪异,停止跟老徐的撕扯,眉头紧皱。
    “从西边传过来的,不像是重炮。” 老徐的注意力,也迅速被”炮声“吸引,皱着眉头推测。“不对了,鬼子距离咱们这边远着呢,一时半会儿……”
    一句话没等说完,忽然间,有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伴着”炮声“由远而近。
    “什么人,口令!” 当值的哨兵大声发问。
    “口令个屁,老子是李大眼,你们旅长是我的把兄弟!”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直接透窗而入。紧跟着,马蹄声戛然而止,冯副司令的警卫员连长李大眼,风一样冲了进来,“快跑,快跑!老徐,小李,你们几个,赶紧带着队伍往南跑,黄河,黄河决口啦!”
    “什么?” 老徐、李若水、冯大器和王希声四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扶住李大眼,高声质问,“你说什么?黄河决口,这还不到汛期!”
    “汛期提前了,河堤决口了。大水已经冲了过来,沿途,沿途的部队,来不及跑的全给冲没见了!” 李大眼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补充,“快跑,带着弟兄们快跑,跑掉一个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