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他的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火燃烧了一样，漆黑中迸裂出了一片片细碎的裂痕，接着在点点剥落之下，整个身体似是在蜕变中迅速起着变化，脊背膨胀得将衣襟尽数迸裂，脱落的肌肤下开始显露出血红的色泽，一双眼亦是通红得滴血，一张嘴布满了细密的獠牙，四肢开始慢慢生长变长，双手指尖锐利得好似尖针，浑身皆被彻骨的戾气所包裹，除了身影看上去稍稍还残留着人形之外，其余的已几乎面目全非。
    “夜……轩……”
    喉咙里好似卡住了什么东西，干涩发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微一侧眼，那一双赤红得如鬼魅般的眼眸便骤然显现，腾腾杀气如锐利刀锋般一闪而过，顿时令我浑身犹若冰封。
    “啊！！！”夜轩忽然张开一张漆黑的嘴，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令我骤然跌坐在地。
    随后他蓄力凌空一跃，眨眼便扑到了对面那巨大妖兽的身上，接着像是发了疯般，开始对着妖兽混乱撕砍。
    骤然间，血色迸裂，连同着夜轩的身上也跟着绽裂出一大片鲜红的伤口来，而他却仿佛混若不见，只疯狂的试图撕裂着眼前的猎物。
    “夜……夜轩住手啊！”我颤抖着声音，想要拼命吼出声来，却根本是力不从心。
    直到眼见着发疯的夜轩一口狠狠的咬在了那妖兽的臂膀上，再被妖兽奋力甩开之后，便随手捡起地上的长刀反手就是斩断了那妖兽的左臂。
    只听“嗞”的一声骨肉绽裂之音，我便看见夜轩自己的左臂也跟着被生生撕裂了来，在一片血雾中砰然坠地。
    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天地，我已分不清哪是妖兽还是夜轩的声音，却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也像是跟着被骤然撕裂般痛得难以自持。
    眼见着对面那妖兽似已是奄奄一息，而夜轩却依旧在对着那个身影疯狂砍杀，我再也忍受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夜轩自残的行为，只拼命的冲到他面前想要阻止：“夜轩！住手啊！！！停下来！！！”
    我不知道这样下去夜轩会变成什么样子，只知道他现在非常的痛苦，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与折磨，是我所从未看过的另外一面。
    “夜轩……呜……停下来！”
    我用力扑到他身上，却被他一掌给击出了好几米远，我吃痛中又拼命爬起来，继续冲过去环住他的双臂，却被他一个甩手给扔了出去，我再次气喘吁吁的爬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后头死命的抱住他的脊背，几乎是带着哭腔地祈求着。
    “夜轩！求求你了……快醒过来吧……”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夜轩，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么淡定从容、那样的无所不能，却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他内心其实压抑隐藏着太多的东西是我所不知道的，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当真了解过真正的夜轩吗？真正知道他心中想要的是什么吗？又真正知道他的痛苦是什么吗？
    “喂，蠢蛋，你还真一点都不害怕那只夜猫子啊？”
    “我为什么要害怕夜轩？”
    “你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被叫做‘九尾罗刹’么？他呀可是堕过魔的呢，曾经亲手屠过整个人类村庄，过去可是比我不干净多了。”
    “切～你又乱讲。”
    “不是我乱讲，而是因为你根本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否则就凭你这个胆小鬼是绝对连跟他站到一块都不敢呢。”
    “那为什么现在他是店铺的守护者，而你们却是被关押的呢？”
    “因为‘赎罪’啊，罪孽越深重的人，才越发的要赎罪，而他比我们更痛苦的是，束缚住他的不是咒语和结界，而是他自己的内心。”
    原本我以为旭凤曾对我说的这番话不过只是吓唬人罢了，此刻再回想起来才骤然惊觉。
    内心……原来这就是夜轩的内心吗？
    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双赤红可怖的双眼。看着那双曾经清澈淡漠却又不失温柔的眼眸，那个总是会在我危难之时出现于我面前，无论我闯下了怎样的祸他都能迎刃而解的人，看着那个……我****思念、牵肠挂肚的人……此刻，他的真身就站在我面前，被自己的梦魇所纠缠得痛苦挣扎，而我却无能为力。
    他的吼叫由愤怒疯狂变得撕心裂肺，震耳欲聋，仿佛是经历着酷刑一般的折磨，那一双渗血的双眼，赤红得越渐越盛。
    我骤然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支撑起我那无力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轩疯狂挣扎，听着他那痛不欲生的嘶喊，我的心亦是跟着他一起嘶喊一起痛苦。
    “夜轩……夜……”
    当目视着他举起长刀朝着那倒地不起的妖兽颈间挥出致命一击时，我竟猛然将所有思绪抛于脑后，不顾一切的疯狂朝他奔去。
    这一刻我不曾多想，摇晃的视线里、起伏的内心中，通通只容得下他一个人。
    是他啊，那个曾经一直守护在我身边保护我的人……
    “嗞啦”的一声绽裂之音，骤然撕裂了四周的喧嚣，当那锋芒贯穿进我身体的那一瞬，我感觉整个世界都跟着静止了。
    这一刻，风不动，云不动，心不动，唯有他眸中流转万千，似天地万物于我眼前不停穿梭回放。
    “小……灵？”他那一双血红的眸子突然渐渐退却成了原本清澈的碧绿。
    而他，亦是在那儿看着我，一双清俊的眉眼第一次带着迷茫，怅惘，与慌张。
    他的皮肤和身体似是剥落般正在慢慢恢复着原样，而我那一颗悬着的心也不觉跟着落了下来，竟都忘记了此刻被利刃贯穿的疼痛。
    “对不起……”我微微喘着粗气，垂眸看向他：“从来都是你在保护我……这一次就换成我来……保护你……所以……请快快从梦魇中醒来吧……拜托了……夜轩……”
    无声的泪水划过面庞，似涓涓溪流奔腾不止，模糊的视线凝结成镜，将我的内心第一次洗涤得这样清晰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