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远离了魔域戾气的包裹,再加上之前与脩的一场大战负了伤,使得夜轩体内的那道与生俱来的戾气被瞬间牵引而出,扰乱了他原本还能勉强压抑住神智的气息。
“嗷”的一声嘶吼,翻涌的戾气已然将夜轩的身形尽数包裹,将它那一双原本清澈碧绿的眼眸染得通红,好几次它都险些直接扑到我身上开始撕咬起来,最后还是被它的神智给尽数压制了下去,颤颤巍巍中站起身,好似在与心中那个莫名的力量搏斗着,好半响之后,才勉强能恢复成人形的模样,脸色却比平时更加的惨白。
“你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想要上前,怎知却被他一声厉呵。
“别过来!”他的身形骤然顿住,那一双略显赤红的眼带着肃杀的气息转眸看向我,却并未让我胆怯退缩,他身上的戾气明明浓烈得窒息,一双肩膀都在莫名的颤抖,但我却能明白的感受到,他似乎在害怕,他害怕自己会伤害我。
“夜轩……”眼见着他这般痛苦的模样,我不由心生愧疚,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抬手环抱住了他。
“啊……啊!”他紧紧捂着脑袋,嘴里开始发出那种低沉而尖锐的嘶鸣哀嚎,体内似是有两股力量在疯狂攒涌,他就像是一个疯狂的病患,开始在我的怀里越发剧烈的痛苦挣扎:“走……走开!”
他像是恢复了些许神智,又像是没有完全恢复,只恐惧地就是想要将我推开,那一声声的呼喊却愈演愈烈,撕心裂肺,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那两股气息像是两条游龙在他体内不停厮杀,而他的身体则在两股意念中相互挣扎。
所谓“天煞九尾”所背负的究竟是怎样的宿命,当此时此刻的我亲眼所见之后,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夜轩轻描淡写中所说的“呆在魔域中更舒坦”这句话究竟是饱含着怎样沉重的意味,如今我也才终于深刻体会。
心中似是微痛,令我无奈着发出一声叹息,于凝神之中结出一道咒法,覆于两指之间,轻轻的点在了他的神庭之位上。
“啪”的一声,他的身体徒然一抖,即刻被淹没在了一片沉静之中。
看惯了世态炎凉的我,第一次对眼前这只我认识不过多久的九尾猫产生了些许同情,只因我仿若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同样是独自一人背负着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直孤独的游走于三界之中,并非是自己意念的选择,而是与生俱来的宿命。
我用封印的咒术暂时勉强将他体内那股乱窜的戾气给压制了下来,再将他妥善安顿在一处山洞之中后,自己就开始在冥界的四周游走起来。
夜轩身上的戾气之所以会因离开魔域而变得不稳起来,归根结底,还是由于夜轩的意志尚浅,定力不足,不过所幸他性本纯良,若是能假以时日的修炼,想来应当很容易得道才对,他缺的,不过是一个正确的指引罢了。
我想要去帮他。
只不过在脱离了魔域之后,此时此刻,我究竟要怎样才能尽快的助他抑制住体内的戾气,却成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回想起之前在魔域时夜轩替我治疗的方法,如今我也只能这样依样画葫芦的去尝试。
听闻冥界的边缘滞留着许多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孤魂野鬼,他们许多本身是因执念迷惘而不愿堕入轮回,却也拥有着一颗纯净无争的心,而这样的魂魄,则是能成为替夜轩抑制住戾气的药引。
当我穿过那一处连绵不绝的高耸山头后,便来到了那一片静谧安详的村庄之中,此地干净整洁,鸟语花香,咋一看上去,当真与人间无异,唯有空气中那毫无生气的气息,在宣告着此地的截然不同。
虽说我一直都无法理解,为何在这人世间还会存在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宁愿永不入轮回,也要守护着自己过去的那一段狭隘的记忆,躲在三界的尽头处苟且偷生着。
在我眼里它们一直都是与三界大道相背而驰的存在。
不过由于它们大部分都算不上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我平白无故的要将他们抓去给夜轩当做药引,终究也是觉得有些愧疚,因此,在犹豫之中,我忍不住冲它们道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们为什么要滞留在这里呢?为什么不去转世投胎,不去依循天地之道而活着呢?”
怎知,其中一游魂却是这样回答的我:“所谓天地之道,即为宿命,而我们,却不想仅仅是为了宿命而活,我们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只想为了自己而活……
这么寥寥的一句话,似针扎般刺动了我的心房,令我微微晃神。
我的宿命又是什么呢?而曾活过这么多世的我,又究竟是为谁而活呢?
这个疑问,徒然而生,毫无缘由,却是久久的于我心底,挥散不去……
而事实证明,那群躲在名界边缘残存着执念的游魂,也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因为当我将它们捉去给夜轩炼成丹药时,它们并没有怨恨或是恐惧,反而显得异常的清明淡然,这种状态仿若看透了世间万千,令心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痕,或许这应当算是“逍遥”的最高境地吧,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淡漠处之,便也算是将自己真正的与天地相容。
只可惜,这却增加了我的些许负罪感,令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是为了这群心灵洁净的游魂也好,还是为了我那一丝略微可笑的良心也罢,我都想要去替夜轩修度过他命中的那个劫数。
我想要去拯救这只被自己宿命所困的可怜黑猫……
听闻在人间,似乎与养猫相比,人们都更热衷于养狗,只因狗会依赖主人,忠诚主人,假如你抛弃了狗,它会可怜兮兮、痛哭流涕的一直默默跟在你的身后,等待着你的回头,而假如你抛弃了猫,它便会直接对你伸出利爪,永远的记恨着你的不好。
当然,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将这个说法当真,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个说法虽不无道理,却也不尽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