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在剑鞘里抖了几下,剑身与剑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位小先生总算是对名字满意了。
卫庄不明白,这人怎么前一刻还在夸张良,后一刻就给剑取起名字来。
他还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罢了,她是从哪儿看出来张良耳达目通,足智多谋来!?
赵熙凌握着剑看向身边久不答话的卫庄催促道“我们快回去吧,我都奔波好久了,要休息。”
两人提了速,朝紫兰轩飞奔而去。
只是,赵熙凌注定是休息不了了。
紫兰轩居然出了命案。
在弄玉房间里面的侍女红瑜被杀了。
虽然这红瑜与她并无关系,但是紫兰轩到底也是师兄的产业,作为自己人,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杀一个青楼女子呢?
赵熙凌丝毫不怕那尸体,掀起白布,拿起一根细针探入红瑜脖颈之间的伤口,顺着伤口轻轻滑过,探出了红瑜伤口的深度和入剑的角度。
接着将那用过的细针扔出窗外,她凑向窗台上落下的沙土的地方闻了闻,嗯,是半湿的沙土,呈黄褐色,这种沙土虽然遍地都是,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还能够保持这么湿润的,凶手一定经过了一片湿地。
从这个鞋印可以看出,这是个矮小的男人。
赵熙凌环视一圈将信息基本记了个清楚,刚要开门出去,就碰见了刚刚赶来的韩非。
天才蒙蒙亮,韩非虽然没怎么休息,但还是神采奕奕。
“九华姑娘已经看过现场了?”
“嗯”赵熙凌引韩非走上前去,掀开红瑜面上盖着的白布,将伤口展示给韩非看
“此人身材矮小,在你们男人里面算不上是高个儿,结合伤口深浅和溅在窗纸上的血迹来判断,凶手的惯用手是右手。”
赵熙凌见韩非已经看过伤口,就将那白布放下重新盖住,指着窗台说“九公子请看。”
韩非看向那窗台,窗台上只有少量沙土,看来凶手的轻功不错。
“九公子可知新郑城内,哪里有全湿的黄褐色沙土?凶手落下的这些沙土,正说明他曾经经过的地方,而这些沙土,很明显不是来自紫兰轩。”
听了赵熙凌的问题,韩非才想起来可以从土质来分析凶手还去过哪些地方,顿时面上惭愧“九华姑娘心细如发,韩非佩服。”
“师兄去检查屋顶了,应该……”
赵熙凌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卫庄的声音。
“屋顶碎了两块瓦片。”
“如果凶手是行家,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韩非喃喃而语。
“应该是发生过短暂的交手,发生的很快,凶手迅速脱离。”卫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交手……盯着这个房间的不止一个人?”
韩非似是自言自语,但是眼神却是看向卫庄。
不止一个人…………
赵熙凌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个昨天看到的,藏在屋檐阴影下的乞丐。
她走到卫庄身边,向他刚刚推开的窗户外看去,正好,能够看到昨天那乞丐待着的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对心中的答案已是笃定。
沉默之间,从门外疾步而来的张良说了一句在场众人都意想不到的话
“左司马刘意,在自己府邸被杀了。”
“所以我这个司寇,该去调查一下。”韩非看上去兴致勃勃,完全没有一丝紧张的意思。
“可奇怪的是,举荐韩兄的人是姬无夜。”张良倒是蹙紧了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姬无夜?又是姬无夜,怎么哪都有这个叫姬无夜的?
赵熙凌心里对这个叫姬无夜的人兴趣陡生,此人姬姓,莫不是遗留王族?
“每一个奇怪的谜题,都会有一个有趣的答案。”韩非显然对勘破这左司马惨死家中的迷案兴致斐然,当即决定和张良一起去刘意府上一探究竟。
赵熙凌和卫庄离开红瑜被杀的现场,去平常用来议事的厢房坐下用早膳,赵熙凌坐在卫庄右手边,没骨头似的趴在案几上。
卫庄吃饭一向不太讲究,大早上的居然全是鱼肉,赵熙凌生来辟谷,本来就不会饿,她看着那干巴巴的白肉就觉得没食欲,就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自己杯子里面的清水。
“唉……”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叹气了。”卫庄放下筷子,看着用后脑勺对着他的赵熙凌。
“你说……”赵熙凌单手托腮,勉强撑着脑袋看向卫庄“韩非能成功吗?”
“我答应帮助他,就是要看看他是否能成功。”卫庄复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
“他过于自信,又过于专注于一些看上去有趣但实则危险的事情,他又过于骄傲,虽说持才傲物没什么不对,但是他却有些不知道适度。”朝阳的光辉越过窗棱洒在赵熙凌身上,照的她浑身暖洋洋的。
“在咸阳宫的时候,我父王看过五蠹之后说过一句话。”赵熙凌顿了顿,见卫庄看向她了,才说道“若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韩非之才举世少有,但才华能成为他活下去的工具,也能成为他丧命的根源。父王已经注意到他了,韩国的事情再这样温吞下去,等不到沸腾之时,韩非就会……被请入秦国。”
卫庄不是不明白她说的道理,但是他已经在心里为韩非留下了一个位子。
“君王说的场面话而已,你也相信?”
“你会知道这是不是场面话的。”赵熙凌深深看了卫庄一眼,伏在案几上闭了眼,阳光使她昏昏欲睡,她要休息一会儿。
卫庄见赵熙凌渐渐合了眼,便叫人收了碗筷,拿出一卷竹简看了起来。
身边的女孩呼吸平稳,对他全无防备,阳光洒在她的脑后的金丝玉扣环上,顺着散落在案几上的发丝爬进他心里,蝉翼一般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阴影。
她那么好看,是天地之佳作,上天之宠儿。
心绪纷杂,眼前竹简上弯弯绕绕的篆字一个都读不进去,早在多年之前,在他松懈之间,赵熙凌这个名字就深深住进了他的心里,他的胸膛里空了一个位置,留给她。
人生之中有人是过客,有人却能停留在生命中,停留在心间上。
卫庄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成拳状,闭上眼,才勉强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