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凌谢过了几个想要上千搀扶她的热心村民,加快脚步,走向了村子边上的一处客栈。
客栈修缮的不是很好,但好歹窗明几净,赵熙凌刚一踏进门,就见那小厮迎上来,殷勤地请她进去,赵熙凌黑纱下的眼睛扫了那小厮一眼,视线掠过小厮腰上挂着的三枚铜钱,挑了下秀气的眉。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嘿哟!客官高人!客官想要些什么?”
小厮见她蒙着眼走的如履平地很是吃惊,但却什么都没问,见姑娘在大堂落了座,就不遗余力的推销起自家店里的伙食来。
“客官,我们店里的十两春那可是方圆百里都有名的!还有阳春面!虽然只是一碗面条,其他厨子烧起来跟我们厨子比那可差远了!客官……您不想试试?”
“十两春?”赵熙凌重复了一遍酒名,看小厮自豪的模样,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
客栈里霎时间就静下来了,大堂内喝酒吃菜的人名不受控制般的将视线投注在赵熙凌的身上,为了听清楚她的声音,他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赵熙凌做出侧耳的模样,忽而勾唇笑了,她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微微颔首,道:“小女子打扰各路英雄豪杰相聚,实感羞愧,在座各位若是都对这十两春感兴趣就每桌上一坛,权当赔罪。”
小厮看着眼前少女的笑颜,发起了愣,他心中可惜——
可惜少女是个瞎子,不然,这般皮相,笑起来那双眼定然濯濯生辉,能叫王侯将相为了这笑翻了天去。
赵熙凌取出一锭未融的金子,向前递去,那小厮吓的回过神来,忙推拒道:“这太多了……找不开啊!”
那五六岁孩童拳头大小的金子在少女的手心闪着光,那纯度不用验,光靠眼睛看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那小厮想伸手将那金子推回去,可将碰到赵熙凌的手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缩回来。
他想了想自己这双布满黄茧的手,在看看眼前葱白的指头,觉得还是不要碰这姑娘来的好。
赵熙凌的金子想要多少有多少,她自然不会将这点小钱放在心上,她同左手探了探桌子,像一个真正盲目的人一般找准了位子才将金子放下:“不妨事,找不开就不必找了。”
小厮就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他欲哭无泪的往楼上看了一眼,这才收下了眼前那金子,忙活着将大堂的酒上了。
还将自家店里卖的不错的好菜多少做了些摆到了赵熙凌的面前。
赵熙凌对小厮的殷勤不可置否,她动作如此之大,想必幕后之人也按耐不住想要来探探她的底了,她得知道这店到底是哪一方势力的,店内小厮的身法和阴阳家的有些像,但阴阳家不会在腰间挂铜钱。
那三枚铜钱应该是用来卜卦的,若她没有猜错,多半是道家的人。
但若这些人是阴阳家放在外边的探子,那么有一个客栈就会有一间酒肆,有一间酒肆就会有一座茶坊,到时候躲来躲去,防不慎防,还是在碰到第一个的时候就弄清楚比较好。
赵熙凌想着,索性闭了眼睛,摸索着碰到了放在她斜前方的酒坛,就在她一个用力想要提起来的时候,她感到手上一轻,接着她就听到酒水落碗的声音。
“这酒一个人喝没意思,姑娘不方便,不如我来陪姑娘喝。”
是个男人,赵熙凌听不出他长什么样,只好又把眼睛睁开,看向那人。
是个中年人,蓄了须,为这人的面貌平添了几分阅历,男人的虎口有黄色的茧,用剑。
衣服是灰蓝色,不是很好染,但也不难染,不是平民,有钱,但是对衣着外物并不讲究。
赵熙凌看了他四五秒,就移开视线放下心来。
不是阴阳家。
在男人的眼中,她是听了几秒,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女孩的唇像是桃花的颜色,刚刚吃了几口菜,有些油光光的,男人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默念了几遍清心诀,暗道一声罪过。
只不过一眼,就让他的道心有些动摇,虽然他们人宗不讲究断情断欲,但是太过容易被外物影响心神总是有些不好的。
“姑娘下山到哪儿去?”
男人不愧是做客栈老板的,很是健谈。
“去找一个人。”
赵熙凌模棱两可的说,端着酒碗秀气的抿了一口。
“鄙人常山,敢问姑娘姓?”
常山看少女喝酒的样子心下了然,觉得她定是什么隐士高人家的小姑娘放下山来历练来的。
寻常哪有用酒碗喝酒都能喝出在酒宴上喝酒的感觉的?
“鄙姓赵。”
赵熙凌伸手拿了块签字串起来的,看上去像是甜果的东西咬了一口,幸福的眯起了眼。
好吃!
“赵姑娘。”
她看到常山对她行了抱拳礼,对这人的印象好了几分,毕竟常山以为她是看不见的,所以就算他不行礼,她也不会知道。
“不必客气。”
赵熙凌想了想,准确拿起了常山的酒碗,往里面倒了酒,八分则停,然后又放回了常山面前。
常山惊叹:“赵姑娘好功夫!”
“熟能生巧。”
赵熙凌在心里告了声罪,然后毫无负担的装瞎。
常山听了怜惜,他莫名就想到小女孩在连桌子都够不到的时候自己倒茶烫到的模样。
他忙端起碗来干了那酒,丝毫不知道眼前这姑娘装的可开心了。
“鄙人虽然只是个小老板,可在城里也有些人脉,敢问赵姑娘寻人可要帮忙?”
赵熙凌黑纱下的眼睛眨了眨,不知道眼前这人的好感是怎么上去的,
她也没回绝,笑道:“我找道家人宗逍遥子。”
常山一愣,眼神中的笑意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沉下声来,眼神中多了些锐利。
前一刻的温情一点儿都没在周遭的空气中剩下。
他脑子里那个端着热茶的小人儿啪地碎了,常山听到自己厉声问: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