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自始自终都没有将眼神放在赵熙凌身上,他似是不愿看她,仅用余光留意她的动作。
天问被嬴政拿在手中,虽没有直指赵熙凌,但还是被紧握着。
空气静默着,赵熙凌掩住了标志性的双眼,仅仅露出下半张脸,她透过薄纱直视嬴政,丝毫没有在意直指自己的剑峰,她甚至上前一步,剑锋险些碰到咽喉。
盖聂手腕没有动,整个人如一颗劲松。
嬴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阁下深夜到访,却不以真面目示人……”
话未说完,嬴政忽然心中一悸,一阵目眩,他强忍着才没往后倒退一步,他知道这感觉,是他另一个意识争夺身体时会出现的反应,先前在做重大决定时他多次感受到这种争夺。
通常,身体之内令一意识出现争夺之意时,他总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最近两人的记忆自幼时逐渐融合,他就更加注重那位的感受。
他明白,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一个人。
但先前那种争夺都带有提醒之意,没有一次像是现在这般货真价实,他是认真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控制权。
嬴政忍住眼前昏黑的不适感,最终还是将控制权交给了另一个自己,虽然他也想知道面前这个人为何能让另一位如此重视,但在他们记忆开始融合的当下,知晓是早晚的事。
嬴政一出来就用手中的天问隔开了盖聂指着赵熙凌的佩剑,随即骂道:“胡闹!”
嬴政这句话一出口,赵熙凌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眶,她将围在双眼上的纱揭开,上前两步就扑倒了嬴政怀里,接着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盖聂默默还剑入鞘退至门外,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赵熙凌委屈极了,想到嬴政陌生的眼神,她就止不住眼泪,仗着嬴政不会拿她如何,倒是在人怀里哭了个畅快,泪水毫不客气的洒在嬴政的衣襟上,他开口诉责:“及笈有些时日了,九华怎还不如你妹妹?”
赵熙凌闻言一哽,好险没打出一个哭嗝,接着眼泪又哗啦落了下来,这回倒不是孩童一般的哭法了,她不出声,就揪着嬴政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父王的眼睛,好看出那里面盛着的是温柔的水光,而不是陌生的冷刺。
嬴政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再亲手搅干了布,将自家姑娘脸上的邋遢一并揩了。
赵熙凌一边任他擦,一边为自己辩解:“我又不知道我有什么妹妹,再说也不能时时见着您。”
她边说话边打着嗝儿,样子可怜极了,美的人哭起来总是要惹人疼些的,况且她美极了,又是自己的骨肉,嬴政颇为无奈的在心里暗叹,心说你妹妹在咸阳宫也并非能时时见着他。
可他看赵熙凌哭的委屈又可怜,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我我……我……”
赵熙凌我了三声也没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急的眼睛里又装了金豆子,她自己用衣袖狠狠擦了下眼睛,觉得自己的年龄仿佛在一息之间倒退回了十二岁,好似没了眼前这位父王,自己的脑子也一并没了。
她这幅模样倒是让嬴政心情更好了些,他回身坐到塌边:“说吧,来做什么?”
赵熙凌嗫嚅着,看见嬴政那双眼中不容错认的强硬只得照实说:“据闻,您将韩非请入大牢。”
嬴政嘴角的弧度微微拉平了些,他将手边摊开的《尉缭子》收好,搁在一边:“是又如何?”
“韩国时……”赵熙凌看了他一眼,没敢将你们关系还不错这样的话说出来,她不知道怎么说,索性跳过,说道:“我担心您不是自己想……所以来看您。”
嬴政被她说的高兴,自家的姑娘好不容易来看一眼自己,若是为的是别家的臭小子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幸好赵熙凌不是。
“他上书存韩伐赵,离间我秦国君臣,他的心永远不会属于秦国……”
嬴政敛眸,说起韩非,他心中也有遗憾。
如此人才,怎叫他忍心处死?
赵熙凌不说话了,她什么都不能说,站在秦国的角度上来说,韩非如此做法已然触及到了帝国最为禁忌的核心。
“更何况,韩国传来消息称,韩非知晓苍龙七宿的秘密。”
嬴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赵熙凌,他虽然不信这些,但若赵熙凌知晓消息却不告诉他,那他却是免不了失望的。
“韩非知晓苍龙七宿的秘密?!”
赵熙凌当然不知道这消息,在她看来,韩非顶多接触到了苍龙七宿秘密的边缘,她说什么也不信韩非会彻底明白其中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