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
“无论秦军还是韩军都是人,既然死了人,我为何要高兴?”赵熙凌问道。
红莲上扬的嘴角慢慢拉平。
“不过你确实该高兴的,你是韩国的公主,我既不是韩国人,也不是秦国人,这场战争……”
与我无关。
这四个字赵熙凌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她看着身先士卒的将士,眼中是一片淡漠。
那双眼红莲不敢细看,那双眼之中仿佛容纳了天地,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那兴奋劲一过,红莲止不住地思考起赵熙凌的话来。
红莲一面觉得她说的对,一面又觉得她太过不近人情。
赵熙凌边问着为何要高兴,也说出了那样的理由,但在红莲看来,她虽不开心,但也没有一点伤心的意思。
几句话的功夫,秦军便已到了韩军面前。
面对着穿着黑甲的秦军,将士们好似见到了仇人,现如今支撑这韩军的除了保家卫国的欲望,就只有这一股子仇恨了。
金戈相击,兵戎相交,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红莲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场面,黄色的沙地被渐渐染红,有的将士倒下,他的枪却还直直天际,好似那铮铮傲骨,永远不会弯折。
韩国兵力不如秦国,卫庄自然也提剑上阵。
红莲忽而握紧了腰间链剑的剑柄:“我要下去!”
她方才迈出一步,就被赵熙凌伸手拦住,红莲回头朝她看去:“让我下去!”
赵熙凌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缓缓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她看着红莲从不高的山丘之上一跃而下,加入了战局,她的功夫甚至比一般将士还好一些,这段时间她学了自己教的以内力控制链剑的方法也用上了,那链剑舞起来,仿若一条灵蛇,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但刀剑无眼,就算她再怎么小心,也终究还是受了些轻伤。
秦军的兵力太强,将士们有些抵挡不住了,卫庄当机立断:“撤。”
红莲混在大军之中退入城门。
姬无夜本人是个混账,可他手下的军队倒训练有素,数万人从一个二十人宽的门内撤退,迅速又有序。
待最后一人走完,赵熙凌就见卫庄摸出一个皮囊缝制的袋子,那袋子软绵绵的,里面好像装了什么液体。
卫庄举剑一划,那里面的液体就对着木板倾倒而出。
是黑油
城门之上的一队弓兵举箭燃火,射向那木板,那箭方一沾上木板,大火便轰然而起,将追到近前的秦军逼退三分。
赵熙凌原以为师兄会将木门收回,好在敌军撞门时多一重保障,但没想到他会随身携带黑油将其点燃。
她默念口诀,转瞬之间站在了城楼之上,接着她听到了卫庄的命令:“放箭。”
这两个字被他说得平静极了,完全不像第一次时一般。
城门下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身影,赵熙凌看见他微长的白发上沾染着的血迹。
红莲站在城楼下面,同一重士兵一道遥望那个背影,从未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
火势渐渐小下去了,附近能烧的也就是他们当初留下来的那块木板,城楼之下的秦军损伤有些重,但打赢这一场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渺小的沙子如何能同滔天巨浪抗衡?
但韩军的损失并不惨重,甚至对比秦军来说轻了很多,本来存着必死之心的将士们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希望来————
没准能赢呢?
秦军正准备攻城,那一人环抱粗的青铜柱由二十多人扛着,冲那城门便直奔而去。
青铜与青铜相撞,发出“当”的一声,本应该是震耳欲聋的声响在漫天杀声之中竟然毫不起眼。
城墙之上的韩军往下倒滚烫的热油,可秦军也不是吃素的,竟踏着同伴的尸体便上了城墙,丝毫不畏惧那热油的高温,秦军杀红了眼,有人将所杀敌人的人头挂在腰间,令人见之生畏。
那从墙头上翻下来的秦军面上盔甲无不染血,仿若从地狱红汤之中爬上来的修罗。
红莲本被吓傻了眼,脸上感觉到温热后,她惊叫一声,链剑一挥,竟也收割了两三人的生命。
卫庄一剑刺出,鲨齿饮血,正当他要抽回之时,卫庄听到拖长的“报”声。
那小兵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卫庄面前:“原本前线战况封锁,可我军之中恐怕有王族眼线,王上……王上已知晓兵力差距,为保秦国铁骑不践踏足山河百姓,竟已在来降路上!将军!如何是好啊!”
卫庄手腕一动,原本要规规矩矩抽出来的剑在这一刻横挥而出,竟将人斩成两段。
那老匹夫!
他们这些人还没有放弃,他自己便要降了么!
内史腾离卫庄不远,竟也听到了那士兵来报,他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
内史腾退到安全的地方,沉声呼道:“城头将军立报韩王:半个时辰之内,韩王若降,可保新郑人人全生!韩王不降,秦军立马攻城!到时玉石俱焚,韩王咎由自取!”
“狗屁!”离他最近的几个将士啐他一口刚要说话,内史腾便洋洋得意地说道:“我放这话不过是给你们王族个脸面,你们那韩王安可是在马不停蹄赶来城边的路上。”
内史腾这两句话说的大声,以内力传出老远,城内奋战的将士无不听的清楚。
卫庄与陈锋费尽心力聚起的气势一下就散了。
有将士手中的兵器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他面上没了斗志,甚至跪坐到地上,垂着头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韩国将士们眼中的光刹那之间便熄灭了。
红莲自然也听到了内史腾的话,她呆愣愣的握着手中的剑,那剑沾了血,剑柄处有些滑滑的,她又想到方才韩国将士们抵死奋战的模样,那些用命换来的喘息时间,都抵不过自己父王的一句话。
他要降了……
半个时辰……
赵熙凌在心里算了算,也就是一个小时。
这时间紧的很,只来得及让那韩王安带上一方玉玺,连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的时间都没有。
一时间韩国将士如同行尸走肉,双眼发直,退到了一旁。
内史腾所带大军毫不费力的就进入了辅陵城。
那中年的将军大马金刀地往韩军面前一坐,竟对他们毫不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