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宋金的中路大军率先交锋于江淮,由于虞允文早有部署,已让老将李显忠前往庐州设防,故此淮海沿线防御甚是牢固,在占据地利优势的情况下,使得完颜允恭的大军暂时停滞在了淮海沿线。
此前,在这淮南一个战区内,沿袭了南宋军事的一个可笑传统。那就是由所谓的中兴四将之一的张俊,开创了坐在江南指挥江北的军事战略!
建康府,是现在的南京,在长江的南岸,与江北的淮南重镇比如庐州距离很远。以往的守将都是坐在建康,指挥着江北的淮南诸州。
这就预示着未曾交锋,就已经想好了丢弃江北诸州的打算,这种逃跑主义不要脸的打法,诞生在南宋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这一次由虞允文与李显忠二人督战,这种错误性的战略自然是彻底抛弃。而是主动渡过长江,在江北庐州沿线设防布置抵御金兵!
完颜允恭率领大军几次欲要从涡口渡过淮河,却遭到宋军的迎头痛击。宋军打攻击战或许逊色不少,但是守卫防御那是看家本领老本行。
相对于淮河这边如火如荼的拉锯战,其余两路金兵倒是相对安静不少。
金兵的东路水师在沿海与宋军水师相遇,只是打了几个交锋之后,便处于了相互对峙的局面。
而再反观金国的西路大军,就更是缓慢的蜗牛进军,江淮的战役已经打响多时,柳蒙的大军才堪堪进入陕川的边境。
淮河北岸的金兵的中军大帐内,完颜允恭得知这两路大军的军报消息后,气得是当即掀翻了桌子。
“混账!统统都是废物!”
完颜允恭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三军统帅,更忘记了自己是堂堂的金国太子。丝毫不顾及应有的威仪,在中军帐内开始谩骂起来。
此时的大帐内,除了完颜允恭之外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名武将打扮的壮硕男子,脸黑如锅目若铜铃,一头不算长的头发被盘成了麻花状,此人是中路大军先锋大将纳合图,也是完颜允恭最为信任的爱将。
而另一位则是个十足的汉人,确切的来说是一名修道之人。
此人自称凤陵客,道号玄机子,至于此人真实姓名却是无人知晓。只知道此人精通奇门阵法之术,于三年前毛遂自荐投入太子完颜允恭的帐下。
三年来,凤陵客为完颜允恭出谋划策甚多,也正因为有了这凤陵客的参与,使得诸多事务皆是运筹帷幄水到渠成,所以完颜允恭自此是越发的倚重此人。
见完颜允恭动了真怒,凤陵客却轻松写意的摇了摇羽毛扇,轻捋胡须怡然道:“太子无需介怀,所谓水无常形,兵无常势,行军打仗岂能一蹴而就?”
一旁的先锋将军纳合图也劝慰道:“军师所言甚是,还请太子殿下息怒!”
“哼!尔等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又可知此次孤主动请缨是势在必得。若是不能凯旋而归,又有何面目荣归面见父皇?”
“这皆是贫道之过,还请太子殿下降罪!”凤陵客说着便伏地跪下,一脸的郑重之色。
完颜允恭见凤陵客如此大礼,气也就消了大半,随即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此事也不能全怪先生,这主动请缨之事,虽说是先生提议,但也是孤亲自认可的!”
随后完颜允恭走下台阶,背负双手自语道:“即使孤此次南征宋蛮有所阻碍,但也不能便宜了邓王!他不是执意要挂帅南征吗?孤就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太子殿下英明!若是此次让那邓王领兵挂帅,将来他在军中的势力可就更加稳固,这对于太子殿下您而言,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完颜允恭深以为然的叹道:“是啊,孤的这个皇弟可真不简单,若非先生多番提醒,孤还一直被他蒙在了鼓里。一直以为他不过是贪图享乐之人,不曾想竟与柳蒙暗中勾结扩大势力,这可真是超乎了孤的预料!”
“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此次殿下将安国公的柳家大军放在西路从侧翼征讨,足以彻底消磨邓王的这点底蕴了!”
“先生的这番布局是好,可如今孤的这中路大军受阻不前,却是让孤头痛不已……”
“太子殿下,贫道这里倒有一策,只是不知太子能否采纳?”
完颜允恭闻听此言,犹如久旱逢甘露一般,当即急忙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呵呵,殿下勿忧,请容贫道慢慢道来……”
凤陵客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随即解释道:“自古长江有三峡,驰名中外,然而淮河也有三峡,淮水自桐柏山滚滚东来,至八公山下回环北折,绕群峰,腾激浪,骤然穿入险峻的峡山口!”
“这峡山口,便是淮河第一峡,乃是三峡中最窄的一峡。平均宽度不过一百余丈,最狭处仅有三十丈,两岸危岩对峙,峭壁如削,此处多聚天险,故而宋军的兵力分布便有了漏洞!”
凤陵客侃侃而谈,听得完颜允恭是喜上眉梢激动不已,但一旁的纳合图将军却表示质疑:“军师所言末将也有知悉,这峡山口虽然宋军防御甚弱,可是既然是天险又岂能轻易而过?”
这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了完颜允恭地头上,完颜允恭双眉紧蹙的看着凤陵客,希望凤陵客此时大脑不要短路,继续说出令自己意外的惊喜。
果然凤陵客没有让他失望,只见凤陵客轻轻地煽动羽毛扇,自信满满道:“天险?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有路也就自然可以通过。贫道早已在峡山口北岸就地取材,制造了大量木筏竹筏,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便可暗渡淮河!”
“哦?先生早有准备?”完颜允恭闻听顿时面带喜色,这是他这些日子听得最顺耳的一个消息。
“既然军师早有安排,殿下,末将这就调派将士夜间横渡峡山口!”
“将军错了,此次暗渡峡山口,还需将军亲自率军前往,如此才会更好的把握战机。而中军大营由殿下亲自坐镇,贫道暂且代行将军令,如此一来可以佯攻迷惑宋军!”
“这……”
这一刻纳合图犹豫了,他倒不是担心暗渡峡山口有什么危险,而是在意这军中若是没有他指挥,这军队能不能调度有序。
完颜允恭虽然是此次三军的主帅,但是对于调兵遣将之事那是一概不通。
因为温室中长大的生物,即便是狼生的崽子,也会慢慢地变成猎狗!
女真族虽然个个骁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地褪去了这些特征,尤其是享受荣华的皇室宗亲就更是如此。
“莫非将军觉得,这军中除了将军,就无人能够调兵遣将了吗?”凤陵客见纳合图迟迟不予表态,便不冷不热的嘲讽了一句。
凤陵客这句话刚一说完,完颜允恭的脸色顿时变了,见纳合图欲要解释,完颜允恭一摆手不耐烦道:“好了,就按照先生说的执行!”
对于此时此刻的完颜允恭而言,他最需要的是渡过宋军严密封锁的淮河沿线,至于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末将遵令!”
主帅有令,身为先锋将领的纳合图只得听从,他在安排了一切军中事务之后,便将大军的临时指挥权交予凤陵客掌掴。
对于纳合图而言,他也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来个釜底抽薪,直接突破宋军的防线,所以这一次他认真的做着暗渡淮河的准备。
在军中抽调了大量熟悉水性的士兵后,纳合图便率领这支军队浩浩荡荡的夜行开赴峡山口。
……
此刻临安城中,以前的恭王府,如今成了福王赵琢暂住京城的行辕馆驿。
夜色朦胧,灯火如豆,纱窗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冉冉光晕,此时的福王赵琢站在窗前,欣赏着这京城的皎洁月色。
这时一个头戴黑色纱笠的身影,走进了这间极为安静的书房。
“你来了……”赵琢似乎并没有十分意外,而是理所当然的打了声招呼。
“准备好了?”黑色斗笠下,发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赵琢微微的点了点头:“朝廷的大军已经开拔到了前线边关,也是时候该我们动手了!不过……”
“你是在担心一个人?”
“不错!本王是在担心一个人,难道你就不是么?”福王赵琢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黑衣人一眼,随即摇了摇头露出几分嘲弄。
黑纱斗笠之下却传来一声冷哼,随即道:“不得不说,他是我见过最为难缠的人,否则我也不会落到这等地步……”
“他比你优秀!”
“这个我不否认,可是他终究不会为你所用!”
一个说的直接,一个是回答的干脆!
福王赵琢随即讪笑道:“不过有一点你要比他强,那就是够狠毒!”
“怎么,您怕了?”黑色的斗笠下,传来阵阵冷笑。
“怕?哈哈哈!本王何曾怕过?大理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均已布置妥当,到了关键时刻,大理会出兵镇压,如此亦可协助川蜀大军抵御金兵……”
“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金兵进入我大宋境内!你放心,待本王坐拥皇位之后,许诺你的不会食言!”
黑衣人却不以为然,而是冷冷道:“哼哼!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该离开了这里了!”
“不错,是该离开了,赵昚想要将本王困在此处,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福王赵琢说着将纱窗合拢关闭,之后书房中灯火灭去,整个府邸院落回归于宁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