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隐在屋顶上,听到那楚右使说的话,也是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怎的知道这么多详情,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不管怎样,我得赶快回襄阳告诉爹爹妈妈。”
要知这几年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王位无力南顾,已经派人南下佯装求和了,目前的襄阳,除了一小队蒙古兵象征性的在囤积货物的土城里驻扎便没有其它对襄阳构成威胁的力量了。所以襄阳百姓都以为蒙古兵自上次失利后便不敢再南下了,不想他们却是在加紧准备再次南下。
正生疑间,耳听得那楚右使又说道:“据本教收集的情报来看,此次蒙古人对江南是势在必得。蒙古人一旦攻下江南,我等将如何自处?”
那和尚道:“我等怎能做亡国的奴才,一定要将那些鞑子驱逐出去。”
“对,驱逐鞑子!”群雄齐道。
楚右使却微微一笑,道:“众兄弟拳拳之心,楚某佩服,但是,我等与那些蒙古鞑子拼得个你死我活,若是此时来个赵氏子孙,你说天下百姓会向着谁?”
“这个……”群雄一时之间竟也犹豫起来。
那楚右使见群雄都沉吟不语,道:“不打吧,我们是亡国的奴才,打吧,我们又是为赵氏子孙打江山,我们的处境是左右为难啊。”
群雄中的一个独臂道士忽道:“楚右使,难道我们除了退到西域去,便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楚右使道:“别无他法,我们若留在江南,万一弟兄们耐不住性子惹出什么事来,只怕本教立即就会有灭顶之灾。”
群雄听他一席话,渐渐也觉得他讲的在理,只是要他们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基业,远离故土到陌生的地方去,他们还有些不情愿。
楚右使像是看出了群雄的心思,道:“众兄弟的心思我明白,谁愿意背井离乡跑到西域去,我们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但将来我们回来的时候,这天下便是我们的了。但,本教也绝不是将全部弟兄都转移到西域去,我们会留下一部分弟兄在江南,密切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一旦时机成熟,我们便杀回来。”
接着便是讨论哪些人留下来,哪些人从哪里撤退这些问题。郭襄在上面听着,忽听见那红衣和尚提到了襄阳,忙凝神细听,只听那和尚说道:“风法王在襄阳已经有些年头了,此次我们集会也没有通知他……”
那楚右使道:“在此之前,教主已到襄阳中见过风法王了,他将继续以丐帮弟子的身份留在襄阳,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要切断与他的联系,必要时,他自会联系我们留在江南的弟兄的。”
那红衣和尚道:“原来教主全都安排好了。”郭襄听说有什么风法王留在丐帮,心想这些人行为诡异,那风法王留在丐帮,只怕会给丐帮带来灾祸,把耳朵贴近屋顶,想打听出这个风法王的具体情况,不想在心情激动下弄出了一声轻响。
耳边忽听得一声暴喝:“谁?”厅中的楚右使已经一抓抓了过来。那楚右使的武功极高,他就这么一抓,高高的屋顶在他内力的作用下,已经破了个大洞,郭襄大惊之下,收势不及,竟从那个洞中直直的掉了下去,情急之下,足尖在大梁上一点,卸去了那下沉之力,这才轻飘飘的落在大厅之内。
众人还没从楚右使那声暴喝中反应过来,郭襄已经从厅顶飘落下来了。
她此时正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小衫,这一飘落,就像是九天仙女从天外飞入一般,厅内群雄不由得看的呆了,有几个竟忘了她是在屋顶偷听帮中机密的人,大声的喝起彩来。
那楚右使也不禁愣了愣,定了定神方才说道:“姑娘好俊的功夫。”群雄内立时有人接道:“功夫俊,人更俊。”
郭襄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哥夸奖,小妹这就告辞了。”原来她见厅中高手如云,心想此地不可久留,也顾不得什么风法王的具体情况了,想要一走了之。
但那楚右使是何等人物,岂容她说走就走,身形微晃,已堵住了她的去路,道:“姑娘远道而来,不必急着走的。”厅内群雄早已分开站立,将她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郭襄见那些人表情严肃,知道事关重大,一个不小心,只怕这些人便要出手了。她虽素来胆大,见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禁有些担心。当下定了定神,装做若无其事的说道:“既然诸位兄弟这般好客,我也就不推迟了。就在此地留些日子吧。”
说着大喇喇的坐到厅中的一条大椅子上,对楚右使道:“连杯水酒都没有,这恐怕不是楚右使的待客之道吧?”
厅中群雄俱是些豪杰之士,见她一个姑娘家居然能在这么多高手的环视之下谈笑自若,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称赞。楚右使也是暗暗称奇,一面说道:“就依姑娘”,吩咐手下去拿酒,一面却更加集中精力紧盯住郭襄,以防她突施诡计逃脱。
不多时,早有手下拿酒过来,郭襄接过坛子,咚咚的喝了几口,道:“好酒!”
楚右使忽然淡淡的说道:“姑娘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郭襄道:“在座的都是些高人,随便出一两个,我便已无反抗之力,楚右使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其实郭襄在十六岁时便服食了江湖怪医常百草为她配制的避毒丹,可说已是百毒不侵,莫说楚右使没有在酒中下毒,便是下了毒,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在酒中多加了样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楚右使见她武功不弱又如此有胆识,一时之间倒也是摸不清她的底细,不敢轻举妄动。心下沉吟不定,忽道:“姑娘面生的紧,想来不是本地人氏,不知来此何干?”
郭襄心道:“探知底细的来了。”微微一笑道:“我自小四海为家,无意间到得此地,见诸位豪杰纷纷聚集此地,我向来喜欢结交各路英雄豪杰,便跟着来了,不想却误搅了诸位的集会,真是抱歉。”
她这一番喜欢结交各路英雄豪杰是发自内心之言,说得极是真诚。厅内群雄都颇有些感动,脸色微微有些缓和了下来,但身子仍是一动不动,死死把住各条退路。
那楚右使却道:“姑娘此次的所来,只怕不是想结交各路英雄豪杰这么简单吧?”
他不待郭襄回答,又道:“我看姑娘武功不弱,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门下?”他虽这么问,但心里却认定郭襄必不会将师承相告。
不料郭襄却说道:“我没有师父。”她虽从父母外公那都学过些功夫,但却从未正式的拜过师,是以说是没有师父。那楚右使果然不信,道:“如此说来,姑娘的武功是无师自通喽?”郭襄道:“那倒不是。”
楚右使与她一番问答,已然确定此人乃是单独而来,并无强援,心下稍定。但他也对郭襄的武功气魄颇为赏识,有心想放她一马,但却碍着教规,心下颇是踌躇,对那白发老者说道:“莫法王,依教规,这位姑娘的情形该如何处置?”
那莫法王冷冷的说道道:“依教规,用圣火烧死,以赎前罪。”郭襄听到用圣火烧死,也不由地吓了一跳,她原以为探听一下秘密不过是道个歉并保证不把秘密泄露出去,最多也不过是打一顿而已,想不到竟然要用圣火烧死。
那楚右使把头转向郭襄,道:“姑娘犯了本教大忌,更何况此事还事关着本教的大业,我虽不忍将姑娘投入火中,却也是无能为力。”
郭襄眼见自己已然陷入危局,也顾不得其它了,凝神戒备,以防他突然出手。不料那楚右使却颇有风度的说道:“今日,姑娘已是无幸,若姑娘不信,不妨放手一搏。姑娘若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此事一了,楚某必定尽力为姑娘办妥。”
郭襄见他言语真诚,不似作伪,对他的好感不觉又增加了几分。心道:“我的心愿,这世上只怕是没人能理解了,我又何必跟你说呢。”嘴上却说道:“多谢右使挂心,右使小心。”
话音未落,右手已轻轻巧巧的拍出,是的是一招落英神剑掌,她这一掌乃是黄药师的得意之作,看是轻巧实是威力无穷,那楚右使见她一出手便是这样奇妙的招数,不敢大意,右手轻提,在身前化了个圈,将郭襄右手的掌力轻轻的化了开去。要知他这一招看似简单,实是蕴含了最深的武学之理。
哪知他刚刚化开郭襄右手的掌力,百会,神庭两处穴位已经被郭襄左手触到。郭襄这一下来的甚是古怪,饶是楚右使这样高的修为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有一只手轻轻的拂了过来。
原来郭襄见他们人多势众,料想若要强行突围而去必是不能,所以右手先使一招落英神剑掌分了楚右使的心神,左手则使一招兰花拂穴手,打算将那楚右使扣在手中作为人质,让那些教众放自己离开。
她眼见自己手已经触及了楚右使的百会神庭两穴,心下不由得大喜。不了那楚右使却似乎没事一般,提起右手向自己缓缓罩过来,一股雄浑的掌力向自己压过来,胸口越来越闷。
她却不知那楚右使修炼了一种“乾坤大挪移”的功夫,能将身上的穴位任意移动。这“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原来自波斯传入,又经过教众历代教主的修习改进,到了此时已经臻于完善,这一任教主对楚右使颇为倚重,曾传过一些心法与他,不想今日却派上了大用场。
那楚右使的掌力越来越强,眼见就要突破郭襄的防守将她擒拿了,厅内群雄一时之间都是既兴奋又惆怅。兴奋地是本教的敌人终于要被拿下烧死了,惆怅的是这样一个姑娘竟然要被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