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肠峡,峡如其名,逼仄而曲折,弯弯曲曲的向前蛇形而去,让人看不清前路。
此刻,郭襄却正行走在这一条狭长的羊肠峡之中,峡过于弯曲,骏马无法疾驰,郭襄只得勒住马匹,任着它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得得的马蹄声在峡谷的峭壁上想起,寂寞而单调,但郭襄此刻却顾不得这些,她只想着穿过峡谷,尽快赶到真州。
上月初,她大伤初愈便马不停蹄赶至元营,悄悄潜入军营,放起大火,让文天祥一行六人得以逃出元营,又多次在暗中出手帮助文天祥等人逃脱,直到文天祥与丐帮群雄汇合才离开文天祥,前去寻找失落的丐帮打狗棒,不料竟被三四名丐帮好手尾随。
那几名好手虽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对她出手,但她知道自己一个疏忽便立刻会招来那几名好手的攻击,这才一边寻找打狗棒一边带着那几名好手绕圈子,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数日之前将他们甩掉。
便在此时,真州却传出消息说文天祥已经变节,他前来真州的真正目的乃是召集兵马,与蒙古人里应外合一举夺得江淮。
郭襄虽然相信文天祥不会投降蒙古,但事到如今,也只好返回真州去一探究竟了。
她心里想着蒙古、丐帮、真州,还有生死未卜的弟弟,不由的焦急起来,忍不住轻轻喝了声:“驾。”
忽然,那马匹竟是毫无征兆的嘶鸣起来,她跟史家兄弟学过些驯马的本事,虽说真要驯马还是不行,但对马匹的了解却已是颇深,知道这样的嘶鸣乃是马匹感受到了危险。
几乎是同时,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已向她袭来,剑光之快,当真是疾如闪电,就在这一瞬间,只见郭襄的身体已腾空而起,右手一抓,身后抽出倚天剑一声长吟,已在她身前形成了一道光幕,向着那道剑光裹去,以倚天之利,郭襄又是毫不容情,那道剑光非得被绞成碎片不可。
哪知那道剑光的应变却也是快得惊人,在倚天的剑骨上轻轻一拍,竟是借力弹了出去,但这么一来,那人却再也无进攻之力了,倚天更是锋芒大盛,势如破竹,向着那人刺去。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郭二小姐,好剑法。”却是一口有蒙古口音的汉语,显然是一个顶尖的蒙古高手,郭襄知道来了强敌,不敢大意,剑尖一晃,已是拍了那人好几处穴道,方才持剑傲立。
郭襄这才看清,刚刚与自己交手那人竟然是数年前在小酒馆被自己摔出去的王大侠。想来是他心地狭窄,找自己报仇来了。
王大侠的剑虽快,但郭襄却也是没放在眼里,让她感到棘手的还是眼前这个蒙古高手,她竟不知道他藏身何处,刚才他的声音,竟是像来自于四面八方一般。
但郭襄却也不是轻易示弱的人,虽不知道他藏身于何处,却也是丝毫不惧,轻轻将剑插入剑鞘,拉起马匹走出峡谷。
峡谷外,一名蒙古大汉负手而立,神色之间自有一股气度,正是澹台清浪。
只听澹台清浪道:“果然是名门之后,不错不错。”
郭襄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蒙古第一高手。”澹台清浪道:“不敢当,只是我此番南下,竟然连个象样的高手都没碰上,当真是失望的紧,这才找到郭二小姐,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郭襄一愣,道:“你不会就是找我比武这么简单吧?”
澹台清浪道:“我只想找高手切磋,就这么简单,那日在蒙古军营,若我阻你一阻,你只怕不会走的那么容易吧。”
郭襄点了点头,道:“的确,那日你只需和我交手到三招,元营中的高手赶至,我便难以走脱了。”澹台清浪哈哈一笑,道:“和你所对的那一掌,我便已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高手,我又怎能让你落到蒙古人的手里?”
“让我落到蒙古人的手里?你不是蒙古人吗?”郭襄奇道。
“哦,我忘了。”澹台清浪竟有些羞涩,眼里不知何故竟有些沧桑。
“拔剑吧,让我们好好打一场。”澹台清浪忽然又变回了那个好战的蒙古高手。
蓦地,郭襄心念一动,道:“要打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个忙。否则,我绝不与你交手,我若要走,只怕你也很难拦住我。”
“什么忙?”
“帮我找找屠龙刀现在何处?我知道屠龙刀现在就在蒙古人手里。”原来屠龙刀自从在襄阳失落之后便被送到了蒙古军营,郭襄姐弟多番寻找都是找寻不到,郭襄无奈之下只得勉强试试,她也没抱着希望,只是随便说说,希望澹台清浪拒绝帮忙,自己好快些赶去真州。
哪知澹台清浪竟是很爽快的答应了,道:“看来这一场,我们是非打不可了。”
伸手,解下背后背着的兵刃。郭襄这才注意到他还背着兵刃,只是那兵刃被布层层包裹着,不知道是什么利器。
包裹开,利刃现,却是一柄乌沉沉的单刀,微微泛着些冷光,不是屠龙刀又是什么?
郭襄做梦也没有想到屠龙刀会在此处出现,见到屠龙刀,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弟弟,她虽也委托江湖上的朋友代为寻找,但却依然是杳无音讯,而弟弟却也一直没有来找自己,想来已是无幸,不绝悲从中来,眼泪几乎掉了下来,澹台清浪是何等的阅历,见郭襄如此形容,已知有异,说道:“你怎么了?”
郭襄听他话中颇为真诚,虽知不能将事情告诉他,但也不愿意欺骗于他,想了想,说道:“实不相瞒,这柄单刀原是我三弟之物,眼下我三弟却是生死未卜,我睹物思人,是以……”
澹台清浪闻言将屠龙刀插入土里,道:“也罢,若你能胜我,这一柄单刀就归你了。”
郭襄见他如此豪爽,心里不觉对他又有了些好感,也将倚天插入地里,道:“好,不管输赢,好好打一场。”更不多话,已是欺身向前,右掌如刀,向着澹台清浪削去。
澹台清浪大喝一声:“好。”也是同样的一招,向着郭襄削去,不过却不是向郭襄一般削向脖子,而是平平削向郭襄的右腕。
郭襄这一计掌刀,薄弱处唯在手腕,见他削向自己的手腕,陡地手势一变,竟然是捏起兰花指,向着澹台清浪胸前大穴拂去,正是桃花岛绝技“兰花拂穴手”。
澹台清浪知道厉害,不敢硬接,手腕一翻,将这一计兰花拂穴手化了开去,岂料郭襄左手已起,这一掌却甚是诡异,极像是“降龙十八掌”里的“亢龙有悔”,却又似是而非,一时之间,饶是澹台清浪这样的高手也是被他逼得手忙脚乱。
好在澹台清浪却也是不弱,双掌向胸前一合,竟是凭空生起一股真气,由外向内涌来,向两扇门一般合拢来,紧紧护住前胸。“兰花拂穴手”与其它功夫配合使用原本是郭襄的拿手好戏,当年在朱家大宅,明教大高手楚惊秋就差点载在她这一招之下。
不料,今日遇到了澹台清浪,竟然奈何她不得,郭襄虽有些失望,却也是不由得暗暗佩服此人的功力。
佩服未已,澹台清浪那一道真气竟是越来越强,像是一只球一般在他胸前不住的旋转,与此同时,澹台清浪更是战意大盛,缓步向前,将那团真气向着郭襄推去,郭襄无奈之下,只得撤回双手托住那团真气。
真气尚未攻到,郭襄已是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一身真气竟是被压在体内,动弹不得,别提有多难受了。
郭襄只得后退,澹台清浪缓步上前,真气流转之下,澹台清浪的衣袖竟是高高鼓了起来,像是被风吹入了衣袖一般。
郭襄的真气竟被这一团真气压得动弹不得,丹田欲炸,眼见澹台清浪渐渐的逼上来了,郭襄只觉得浑身乏力,呼吸艰难,眼前渐渐暗下来。
朦胧间,郭襄竟似回到了少室山脚下一般,觉远大师背靠着一株大树,口里喃喃着什么,郭襄凝神细听,竟是一段口诀:“……静需静如山岳,所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忽然间,竟是一轮明月升起,月光朗朗,张君宝坐在一个被月光照亮处,眼眸竟闪着光,张君宝忽然站起身来,长袖飘飘,对着月光演起一套武功来,只是动作却慢得惊人,由上到下,由左到右,又是提脚又是转腰的,猛的,右手一震,反挥琵琶一般,速度竟是快得惊人,弹了出去。
正迷糊间,猛听得一声巨响传来,却是不知何故,澹台清浪那团真气竟是被震了出去,击中了一棵大树,那大树被这股大力一撞,竟是拦腰折断,轰然倒地。
“这……怎么可能?”澹台清浪惊叫道。
他虽说也是身经百战,但今日这种情况却也是从未见过,不觉呆立当地。
适才这一战,他明明已经将郭襄逼在死角,占了上风的,郭襄迷迷糊糊间将右手向外一挥,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真气竟是控制不住,向着旁边涌了出去。
这一个变故来得甚是突然,不单是澹台清浪百思不解,便是郭襄也是十分不解,按说她已经落败,怎么竟然会莫名其妙的打成平手。但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事实。
“打平了。”
却是两人齐声道。两人见识俱是不凡,经此一战,已是知道,若论招式,是郭襄胜出,若论内力,则是澹台清浪胜出,当然,若是再做一番拼斗的话,只怕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澹台清浪从地上拔起屠龙刀递与郭襄,道:“刀归你了。”郭襄伸出手,忽然又收了回来,道:“我没胜你,这刀还不能归我,不过我们别后,我还是会来取刀的,你好好看住刀。”
澹台清浪见她这么说,知道她不会要刀了,只得道:“好吧,随时恭候。”
郭襄也不跟他搭话,拔起倚天剑,跨上骏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