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那名女子,活得如同九月的艳阳,肆意洒脱。虽容貌不算出彩,却偏生将一袭大红色的衣衫穿得甚为惊艳,透着几分天生的妖媚入骨,更显着那古代战场上巾帼枭雄的猎猎气质,如枯骨染血。
像一滴凝重的朱砂痣,将那一池心水染得艳艳地红着,迤逦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个她,曾为天网社挖掘无数人才;
那个她,曾是这高楼大厦的奠基者;
那个她,有着指点江山的绝代气华;
那个她,如同红梅沁血般杀伐无数;
那个她,让身为骨座的人铭心不忘。
试问如此之人,怎能不让人万般留念?
“这世间能将红衣穿得那般好看的人,可不多啊……”
和木姽婳曾经那样幽幽感叹过,当时的她却蓦然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赤焰也素来喜那样妖娆的红,身上的衣服大多都是暗红色调,衬得他整个人三分放肆七分狂魅,便有了这赤色的代号。
原来啊……
起初她以为是他嗜血,却不想是为了一个人。
而沫华那名字像是一个不能被提起的禁忌,如同毒药般被忌口着。
暮心第二次听到那个名字,就在不久之后。
九杀轮换,毒女的位置被一个刚从骨生域历练出来的人取而代之。
其余之人,无不惊愕。
那一天天空有些阴沉,潮湿的空气因子中冲淡了一些血腥味,浓浓的戏谑意味却是不曾散去。
一干众人,其聚地下五层,都想见识一下这个新人是个什么来头。
月杀夏枝更是冷冷嘲讽着说道:“虽然之前那位毒女不过是个垃圾,我想新晋的这位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音未落,便倏的折断了声音。
“吱呀——”
封闭的大门被打开,当那抹艳丽的身影出现时,每个人都突然地被惊艳了一下。
那女子仿佛如同江山画中描眉用的丹砂,艳到令人惊滞。瑰丽的眼影将那一双盈盈若水的瞳眸衬得波光潋滟,白皙的肤色上,烈焰红唇如一滴朱砂,妖娆入心。
那垂至腰间的漫天深紫长发肆意飘飞,与那鲜红鲜红如同彼岸花的一袭红衣相得益彰,赤果的脚踝上缠绕着一簇荆棘,妖得惊人。
“毒女清骨,参见骨座大人。”
女子垂眸,声音勾婉动人。自透出一股杀伐的气势。
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千灯暮心的错觉,她分明望见,赤焰那沉默冷凝的眸中,曾有那么一瞬的惊艳和痴迷。
而那神情,分明是在透过那女子看另外一个人。
……沫华。
这人是真的不要命了么,为了博得九杀骨座赤焰的青睐,何至于剑走偏锋至此?
将自己改造成她人的替身,不觉得可怜可笑吗?
那一瞬,千灯暮心突然有一丝怜悯。
“清骨?”
赤色的少年玩味地喃喃着这个名字,忽而笑了。薄唇在阴冷的冷光下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那样妖肆。
而后,却是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嗤。”
沉闷的空间里,唯余月杀不屑的讽笑。
清骨?口中碾转这个名字许久,千灯暮心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
那一瞬她深深地望着妖华般的少女,直视的目光仿佛拷问灵魂。
她终于知道那股熟悉从何而来。
轰隆隆轰隆隆……
噼里啪啦溅落的雨水开出卑微颓美的花朵,满天暴雨如注毫不留情地砸落,喧嚣声中万物皆被笼罩上一层厚重的阴霾。
救…救我们……
雨中跪倒的孱弱少女早已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瘦小的身躯在风暴中摇摇晃晃如同脆弱的浮萍。那一双本该白皙修长的手被雨水泡得发胀发紫,泛着淡淡的红痕。
侧面发梢下,一个扭曲的疤痕让人看得分外瘆人。
少女的身旁躺着一个面色潮红似乎发着高烧的少年,正在昏迷不醒。
缱绻温婉的紫发垂落于她的眸间,她那一双眼看着周围又看向她身旁。
那眼里有悲怆有凄凉,不断生出的希翼发出了亮光却又一次次被粉碎,飘忽不定如同飘渺的烛心。
如此绝望啊。
那种悲凉与无力,几乎是让本该抱着观看心态的暮心生出一丝怜悯。
可是她不能。
这里是帝洲大厦,是天网社啊。
嗒嗒……嗒嗒……
水花纷飞溅落。
青丝墨发的少女在雨中从容走去,淡漠的眉眼透出一股清冷的美意。
“我们赤焰大人说了,你若是能一跪一叩上到那帝洲大厦顶层,成为我们天网社的杀手,我们便能保你俩此刻安然。”
听起来像是施以援手,可是呢?
遥眼望去,二十几层高的大厦由一步一跪一叩而上,不知得何年何月。
而那少女含糊不清的词句里,却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个字。
——好。
一跪一叩啊……
湿透的雨滴随着少女的身姿一滴滴蜿蜒在楼梯之上,痕迹混杂着那些擦破皮而渗出的血液,像荒芜寂野上荒废的花在迟暮盛开。
一跪一叩。
几百层阶梯。
一楼一楼,倒映下去的是那些攀登不上的人粉身碎骨的不甘亡灵,遥遥顶上则是俯瞰众生的至尊地位。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物竞天择,强者至尊。
“用一年,证明你的能力。”
赤焰向来都是那样狂肆不羁,那一天却看着满身血红的少女呆愣了那么几秒,而在之后也是真的让那两人留了下来。
一年时间,那个少女成为了如今的九杀毒女。
清骨,清骨。清沙枯骨。
原来是她。
那一天的几秒和今天的几秒,竟然是如此如出一辙。
原来啊……那时候她正奇怪为何姽婳让她拿一件艳红盛装给那女子,却不想时至今日才知道原因。
她身穿红装活成沫华的影子,便能成为赤焰的软肋。
一年后的今天,两道身影重叠了,却又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一年前那少女瘦小孱弱,面色苍白。
而今她艳艳红衣如同染血,烈炎唇色如同古代朱砂般妖艳惹眼。
“为什么活得这么卑微呢……”
和木姽婳总是幽幽叹息,望着她像是有千般话语却无法言说。
“我只想活下去。”
我只想活下去,而已。
我只是想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