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梦灿烂地微笑着,真真是如沐春风般优雅浅淡,像是翩飞的蝴蝶。
但很快的,她飞起的弧线就顺着海涯,落进大海里。
一瞬间的血色啊。
漫天都是艳红艳红的,极致妖媚的红。
和这海水,一直一直流淌着。
……
落海的那一刻,全身被那海水的冰冷一个惊刺,昏昏涨涨的意识瞬间清明了大半。
她的视线透过海面漂浮的浮游生物,看着穿透而来的光线,隐隐约约还有海岸边耸立的礁石。
她很想很想咧嘴一笑,今日一别,终于是要摆脱过去一切的梦魇了。
以这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咕噜咕噜灌进来的海水,疯狂地涌入鼻腔喉口,咸腻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只觉得腹腔难受得慌。而属于生存本能的呼吸被压制,更是令她大脑处于缺氧状态。
哎呀。
其实……她还不想死。
她还不能死。
一定不能。
可是……她真的要没力气了。
呼啸的海风混着凉意,刮在岸上人的脸上生生的疼。
亚梦……
亚梦她……
璃茉心中陡然惊惧,几乎是落荒而逃着奔向岸边,第一个意识就是跳下去救人。而歌呗反应得更快,堪堪那一瞬扯住了她的身躯,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另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已经纵身跃下。
“几斗——!”
可是她抓不住那蓝色的衣袂,就好像以前一样永远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
又是为了她……
她月咏歌呗不甘心啊。
她守了他这么久,她为他放弃了这么多,却仍然得到的不是爱。
不过是想找个依靠而已——连这一点点的机会都不肯给她么?
可是如今,这漫天的海潮是多么冷肃地嘲讽她的执着,是了,她不该有那种奢望的。
从今以后,认清这现实吧。
歌呗的神色由苍白到冷凝,一时间变幻莫测。
对日奈森亚梦,从前或许有些惊讶和兴趣,到底也是个为数不多的信任之人,如今却多了丝怜悯和愧疚,以及其他一种异样的情绪。
几斗,你今日若能带她平安上来,我便就此……放手了。
有光。
一团晕染开来的白色光芒,在灼灼地散发微弱却璀璨的星芒。
而即使这光再美,落到她视线中的也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粒白点。
下坠的身躯,好似有着被灌了铅的沉重感,越来越沉入,并且冰冷得刺骨。
忽然的,就有一双手深深地抓住了她,还带着股到死都不分开的劲头。带这她像是游在天空里,一直一直往上浮着。
是几斗啊。
这个直觉般的念头窜入脑海,她忽而就有种想笑的感觉。
几斗,我知道是你的吧……
几斗,我好想你……
几斗,救我……
可是……按理说他不是怕水的么?怎么会游泳的?
果不其然……
下一刻她就觉得,好像两人又再继续往上沉。
几斗闭着眼睛不说话,却把手下的人儿一个上拉好锢在自己怀里。紧紧紧紧地抱着,似乎生怕下一秒面前的人又要消失似的。
她感觉得到,却又无力去微笑安慰。
虽然两人都湿漉漉的,且已经面临严重缺氧的时刻,他的胸膛却依旧跳动着有力的心跳,只是愈发微弱。
无人说话,像是沉默着共赴死亡的邀约。
直到力气终于被消耗殆尽的那刻。
深远的海底仿若有幽幽古老的葬歌缓缓吟唱起来,虚化的世界,被放松的肢体,冰凉的触感,仿佛都一点一滴被融成了星芒,微弱而优雅如果水母般向着海面升去。
是要去向天堂了么?
那耶和华在的世界。
忽然间,先前那道白色的光芒猛然变得耀眼起来,眨眼的瞬华顷刻艳丽了世界,带来了毕生的曙光。
humptylock…dumptykey…
咕噜。
咕噜。
泛起的水泡只消飘动了一会儿,便永久地消失了,落入深渊海洋里。
空白的世界,渲染着悲戚的素色底纹。
镌刻着生命的年轮,缓慢地向前碾压着。
“嗒,嗒。”
纯白的地面仿佛是空心的般,脚步踩上去时那回响立刻扩散到整个空间,幽幽荡荡地渗人心魄。
前面的前面,依旧是无限延伸的白色。
樱发少女赤着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如同祭祀的神女。
空旷的,难以言喻的这个世界,从那些不知名的角落里幽幽窜起了深沉而雄浑悲壮的葬歌。
哗啦一下的撕扯——
蓝色的天幕和大海。
和那耸立的礁石。
与之前那副宫古岛的景色一模一样啊。
“你终于来了。”
背对着她的,是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身形纤纤,如她一样赤脚站立在礁石之上。
菱形的花纹碎片从她的背后飞升出来,在那刹那时,那人如同蜕茧般翻落下身上的斗篷。
樱发,金眸。
如出一辙的相貌。
倏地,那人陡然变幻出一面硕大的菱镜,两面透明,两人彼此站立在同一个位置,一样的赤脚,一样的容貌。
像是并蒂双生着,抵死纠缠不死难休。
镜面的对面,那少女忽而勾起的诡谲笑靥泠泠如同孤凄盛放的花朵,打破了这番平衡,镜子在刹那间龟裂出无数的裂痕,可怖如斯。
残留的笑氤氲在她的唇边,她倒身而下,身形便划着瑰丽的曲线落入大海。
这样一幕……何其相似!
亚梦心中惊骇,却转瞬发现,她的身体正处于一种失去平衡的失重状态,而向上不断飞跃的则是那怪石嶙峋的礁石。
不……
怎么会!
她根本就是……
代替了她。
替她生死,在新的躯壳里,从善如流如同戏子。
她不要这样,一定不能!
“我可好好等着你呢,日奈森。”
纵身黑夜的鬼魅,撕裂下半张人面面具,勾眉描目,如玉灼人。
mirrortwin……
镜面双生。
“她有没有事?”
“只是呛了很多的水,不过不知怎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而且伤口没有发炎的征兆。简直……简直可以说得上奇迹!”
才不是奇迹呢……
素衣白裳的少女在心中暗暗腹诽:“明明是我太能耐了。”
回首看见封祭仍然一脸不放心地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那老医生,看得对方直觉得尴尬无比,心中忽然就有一种安慰。
哎呀……有这么个哥哥,多好呀。
樱……你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