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面前的世界乍然流光溢彩,在浓浓的黑暗中撕裂开一道缝隙,有真正的光曦透入其中。
经历长久的晦暗,这光倒是令人不适应了。
亚梦闭了闭眸子,有沉默不明的愫绪沉入眼里,漾出深邃的光芒。
记忆中曾有一天也是这样满身荆棘染着枯血,却又一步一步毅然而执着地向前踏去,去赴一场永不回头的执念与痴望。
不求生,只求死的那天。
便注定没入血狱吧。
她的眼神变得幽远而又凄哀,垂着长睫像是枯萎的花朵。
所以——
当真城璃茉看见她的时候,才会露出惊愕与不解或是有一丝心疼的那种神情的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很快的,她的神色又转瞬变得疏离,仿佛有什么永久的恨意镌刻在了她的骨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亚梦挑眉轻笑,不置可否地回到。眼角余光已然瞥向了身后隐秘封闭的世界,清淡的笑意这才妖娆起来。
“怨念之灵妄欲忌灵——是你解决的吧。”仿佛想要急切地求证什么,那娇小的身影忽然变得坚定起来,“琉璃的能力是可以读取过往——从那一天浠的腿就不对劲了,那一天,是和你有关的那一天。”
“哦?所以你这是来兴师问罪?”
她的心里只剩下冷笑,淬着冰的瞳眸静然着扯起讽刺的寒意。
“只可惜,下一次你再投海自杀,我绝不拦你——那么,你也就没机会找我报仇了。”
几近刻薄的讥冷与揶揄让璃茉的身躯陡然的僵住,唇齿苍白无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个年华。
从那天开始就变了……
她的眸光忽然变得呆滞,垂落的手渐渐抬起在空中颤抖,无声呜咽的啜泣凄凄响起,少女瘦弱的身子像是漫天素净的雪里幽幽淡放的梅。
折断枝头,无了生机。
浠……
遍寻名医却丝毫无果,人们查不住这病症,只是摇着头感叹且用悲哀而怜悯的神色看着她。
若能活着,那少年永生也无法再站立。
从倒地那一天,就再也没有站起过。
——再也没有。
那些矜贵与骄傲,自负与清高,从此付作东流水,而她不过是水中浮萍,沉/沦辗转像是落在水面的花。
“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眼前绚丽的樱色发丝像是世间唯一的色彩,灼灼地放着光华。而少女望着她的琥珀色眸子,清冷得像是落了一层雪。
“可是,我不欠你什么。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连玖月浠的面都见不到,只能隔着遥遥的狂澜血海,永生永世也无法望到——而你看,我多仁慈,替你救下了他。”
少女如同美人蛇一般攀附上怔愣着的她,附在其耳边吐息如兰:“我说过,你会后悔的,真城璃茉。”
轻缓而久远的声音如同穿梭亿万光年,却有冰凌似的箭一瞬间洞穿胸膛。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没有杀你父母。而你呢……为什么还是背叛我呢?为什么要设计杀我呢……”
少女眼中粲然的笑意渐渐化成凄艳的绝望,一如那日阔海蓝天之下,望着汩汩的鲜血流淌出来。
“所以啊……这是报应呢,璃茉。”她轻轻地在她的耳边缓慢地说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透着深沉的凉薄。
报应……
报应……
不——不是!
我没有做那件事情……我没有啊!
“叶薰衣的事情……我知道的,我可以救她,我可以让她醒过来!在天网社的时候……那个药不难拿到的……”
颓唐的她急得泪水猝然夺眶而出,哀求着:“你救玖月浠……我就能给叶薰衣解药的……”
“是吗?”少女的唇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可这笔交易,我不做。”
我不做。
那样直接的话语,如同九天寒泉彻底将她的希望浇灭。
彻底晦暗的眸子,像是失去灵魂的傀儡。
“……你这副样子,会让我心疼的。”
勾起素色芊指,轻柔地点去她薄如蝉翼的睫毛上沾染的点滴泪珠,恍惚间少女又换成那副如沐春风般的浅色微笑。
“算了,下一次,就让你生不如死好了。”
樱色背影,决绝,而又莫名的孤哀。
一点一滴,一步一步……
从她的视线里,远去。
所以璃茉看不到。
她看不到离去的人满手在颤抖,冰凉得透骨,像是垂死之人。
她看不到那沉重的步伐下,分明是在向着身后回望。
她看不到她微笑着捂着胸口,结痂的疤痕在隐隐作痛。
她看不到她莫大的悲哀和孤独,闭着的眸子流淌着泪水。
她看不到她沾染了满身血迹,却托起所有人希望的那个人。
她看不到。
…
有漫天流淌而来的鲜红的血,像是那日,她刺穿她胸膛时,手里湿濡的温度。
眼前是玖月浠颓唐地摔落在地板上时,微笑着对她说:“我想让你和从前一样的骄傲,可我做不到了。”
那一刻。
这一刻。
我好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