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为这一刻负责。
他擦拭的动作已经越来越迟缓,无力而冰凉,汩汩的血液再没有跳动的生机。衣襟的花凝成了深深的紫晕,像暗线绣上的云纹。
还是没有看见啊。
而且……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心里难过起来,轻轻地点了少女的眉心,缓缓闭上了眼。
那一瞬,双手垂下。
是谁说,亲吻眉心,代表至高无上的疼惜。
…
嘀嗒。
疯狂涌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溅落在地,少女定定地看着他静谧的容颜,喉中话语却破碎不堪。
她甚至都不能在他死时说些什么。
渐渐地——
她站起来,摇摇晃晃着身子,望了望四周的地面。紧接着,她就看见了那些零之蛋幻化成的碎片,沾染着鲜血,淋漓洒落。
“cruelblacle(残忍之刃)。”
随着掌心十三颗星芒的运转,一道红光开始把那些碎片以螺旋形式再次凝聚起来,刻痕加持着毁灭之力,随即幻化为一把刀握在少女手中。
“砰——”
暴射而出的身形瞬间移到纯奈妍的面前,手高高挥起修罗般的刀,刹那之间如同苍鹰啸啼。
“咔——”
她的心脏狠狠一震,手便一滑,那刀刃被反作用力后掷而落,插入地面失去了威胁。
……是humptylock和dumptykey的共鸣。
准备来说,是反震。
月咏几斗站在她面前,胸前的四叶吊坠钥匙灼灼地放出白色的光芒,那样的光刺得她生疼。
“几斗,千樱变得好可怕啊。她……她发狂烧了这里,竟然又捏碎了一个蛋杀了好多人,连救她的人也不放过!如果不是你来了,我恐怕也死了啊……”纯奈妍嘤嘤而泣,神情惧怕而柔弱。
——刚才那一刹那,是什么呢?
——噗通、噗通地,好像有什么在跳动。
几斗望着眼前的白色光芒,若有所思。
——那可能就是他忘记的东西,他想。
亚梦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歪了歪脑袋迟缓地想着,她要做什么呢?
哦对了,杀了纯奈妍。
可是被几斗救了啊……
所以这个时候她本来该对几斗说,“如果你执着护着她的话,那么即使是踏着你的尸骨而过我也一定会杀了她”这样的。
可她突然没有兴致了,当刀刃砍在dumptykey上又被震开时,那一瞬她就觉得累了。
彻彻底底。
月咏几斗只明白一件事情,作为他“救父恩人”的纯奈妍无论如何也不能死在这里……被那个女孩杀死。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另一边,冷凌易从火中踏出,抱着昏迷不醒的叶薰衣,一双幽美的紫眸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向她望来。
话说莫修斯·艾娅可是家族那帮老头子为他“千挑万选”择定的联姻对象呢,其实说到底看中的也就是莫修斯艾系一支存在成为主系的可能性……但是看如今这情况,怕是不太妙呢……罢了罢了,那些……他根本无从去参与。
就这样吧。
心底的声音轻轻呼唤着。
那些烧灼的痛感,忽然消失了。只有闷闷的热,而终于——噼里啪啦地降临了雷声。猝不及防的雨,或者说是早已预料已久的大雨,开始砸在地面上。
借着雨水,少女狠狠地抹了把脸,使劲使劲地擦洗着,然后在已经积起来的水洼上照了照。
水波潋滟,清澈见底。她眼底有幽幽的光,像雨又像泪。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封祭面前,扶起那少年,像是脆灵灵的月牙儿静静地笑着。
——你看,我洗干净了,你可以看了。
喂喂……
可以看了哦,真的可以了呢。
但是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睛看着我。
为什么不睁开看一下呢?
明明已经……干净了啊。
她想撑开他的眼睛,但是试了很多次还是失败了,那冰凉冰凉的温度,让她感觉到寒冷。
然后她忽然抱着他,在雨里泣不成声。
那么、那么地悲伤。
……
***
呜呜…
天气终于是彻底地冷了下来,枭鸣的风哀哀拂过,特别是经过一场暴雨,空气里都是湿濡的。
扬起敲门的手,又再次放了下来。
凉潇冰舞表示她很忧虑,但是一想到也许给点时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她就不知该进或退。
那包粉末导致的灼伤喉咙倒是不算很严重,但不知怎的她却一直高烧不退。
那一日见到她的眼神时,那种将死的哀蛰,是那么那么地空茫。
她害怕她一心求死……
于是向来与人留有一丝仁慈的凉潇冰舞忽而起了兴致,当时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给纯奈妍下最厉害的毒,再治好,再下毒,折腾死她。
“叮咚——”
按铃声响了,应该是订阅的报纸送来了吧。
可是一分开才发现,这次的报纸竟然破天荒地增开双版面,显然是有什么两个头条都是爆炸性的新闻。
很长的叙述,只有两件事。
一个是莫修斯主系独女继位,手段非凡云云,不仅铲除了叛变的支系,还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大公司。
名字是,复活社。
曾经的零售巨头,easter。
商业人士评论道,这个崛起丝毫不亚于之前的新秀天网社,也是这样雷厉风行。
另一个事情,则是奈氏企业千金纯奈妍与闻名遐迩的小提琴家之子月咏几斗订婚。
冰舞的手不经意颤了颤,目光移到那闭着的房门处。
有趣的是……easter的剪彩礼和订婚礼,日期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曾经问过樱一句话,你觉得会让自己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
她记得当时那少女眯了眯眸子,然后笑道:“大概是……我的心上人结婚了,但是新娘不是我。”
***
然而凉潇并不知道就算她敲了门里面也是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此刻,一身素白宛如悼祭的少女正小心翼翼地编织着用白色蔷薇做成的花环,她的眸色很淡,却可以看到其中漫漫溢出的浅浅笑意。
封祭啊……
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为数不多能获得温暖的人了。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
她将那簇花环放在垂眸宛如安睡的少年身上,轻轻整理好少年的仪容。
在她身后……第八颗心灵之蛋缓缓漂浮而出,纯白色的蛋壳上再添一道蜿蜒迤逦的银色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