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已止,新生伊始。
术后沾血的刀具已被齐齐处理,高精密的仪器也一台台撤离,重归静谧的房间内,一时间只有天花板上那瑰丽刻痕上微弱的金色光芒点点滴落。
“等你醒来,都自由了。”
几斗抬手拂过少女额上被薄汗浸湿的发丝,而后起身望了望室外的初日旭阳,唇角慢慢勾起释然又醉心的笑,却分外憔悴着。
而后身影隐匿,再不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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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潇冰舞身上一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或许是她笑起来的明媚,又或许是萦绕在她身上的那股暗香,总之很美。
就像此刻,鼻息之间消毒水那刺鼻的味道被清淡的一股花香悄然掩盖,温和而淡然。
等她睁开双眼时,入眼的却是墨绿碎发的少年沉默哀悯的神情,那薄薄的镜片下仿佛泛着水润的光泽。
亚梦初始时有些恍惚,喉咙里的干涩和仿佛缺氧般的大脑都让她整个身子都变得很沉,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那额上久未愈合的伤口以及其蔓延的妖痕已然完全消失。
怎么回事……
我……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那是个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的廊桥,她走了几天几夜,才看到了曙光。
“……海里?”
环视周围却只看到一人后,她定定怔愣了良久。而后,少女终于沙哑地开口,沉默的眸子望向三条海里。
她现在的意识简直混沌不堪,各种纷杂的情绪直直冲撞着心脏,似要顶破出一个窟窿。各种未来的、现在的、过去的记忆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涌进了脑中,撑得人头都要爆炸了。
“……亚梦。”名为愧疚的神色浮上眼眸,三条海里皱了皱眉,终究是开口道:“你已经昏睡好几天了……最近发生了很多变故,你先不要急……”
……是吗?
……的确是有很多蹊跷和变故呢……开什么玩笑啊,睡一觉醒来之后……这三年来无数次困扰她的虫卵之毒竟然解掉了。
和心境空间里的一样。
不……不行……她不要这样的未来!
少女一双瞳眸忽而深沉得犹如汪洋,几欲滴血。而后她却是强撑下来,纵使一股碎裂般的痉挛疼痛蔓延至全身,也被全然忽视,那双幽然的瞳里只剩弑杀。
她的唇角浮起冰冷苍悴的笑,而后一步一步逼近墨绿少年,低声哑问:“那么……亚实呢?”
海里不语。
呵呵——
隐瞒,继续隐瞒吧,她知道结局,她知道的,亚实快死了,亚实快死了!
猛地强行拔下输液管后,少女站立起来将手抵于少年的脖颈之上,那手腕处的口子立刻涌出暗红的血,自白净的手臂上蜿蜒划下瑰丽的痕迹。
“……樱你干什么?”
凉潇冰舞一进来就看见她竟是一副意欲夺杀海里的动作,那艳红的血刺得她心脏突的一滞,随即脱口便是斥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和代价?!你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是真的在愤怒,而且从来没有哪一刻像这一次一样的痛心疾首。从脸色到唇瓣,无一不是苍白着的。
亚梦一怔,随即便是冷然笑道:“那我倒要问问寄生虫卵的解药是谁给的?天网社中央枢纽,连赤焰都不能随意进入的地方,又是谁能拿走这解药!”
她只是再也不愿意让人因她而死。
再也不要了……
冰舞默然,而后叹道:“是……月咏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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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暗沉的云飞速掠过,凉意漫天袭来,世界都变得一片清冷。
少女离去的身影,朦胧在细雨中。
三条海里转而望向凉潇冰舞,见对方做出拿伞的动作似是想要追上前去,便开口道:“……她真的没事了么?为什么看起来……”他明明是要告诉她亚实平安无事的消息,他都当卧底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一点成效都没有。可对方……为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亚实快死了……?
凉潇冰舞身形怔了片刻,转身只是歉然地笑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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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咏宅。
代表着丧葬的绫纱素缟流汇成一条条银丝布置在整个复古式建筑上,悲彻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厅内,面色或沉默或悲悯的人们身着着黑色的礼服,隔绝于外面淅淅沥沥的冰冷雨滴。
樱白的少女,凝缩了瞳眸,一步一步沉重地踏近宛如灵堂布置的世界,只觉得耳边除去嗡鸣再无内容。
月咏或斗的葬礼应该已经办过了啊……
少女深吸一口气,心脏忽而窒得发疼。
那么……这是谁的葬礼。
其实答案很明显,中央枢纽之地若非特意召唤,擅闯着必亡——可是她不愿看到,那黑白底色上,那张描摹千百次的眉眼。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月咏歌呗一身黑衣,面色冷凝如冰,双眶里斥满了泛红的血丝,素来高贵傲然的绝世紫瞳此刻布满着刻骨冰凉的讥嘲。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刻意着低到尘埃地去俯视面前的她——
几斗为她放弃的,她知道些什么?
几斗为她做的,她又理解些什么?
她得不来的他的一生,却葬送在这样的人手上。
“……来吊唁,不可以么?”
少女的眉眼仿佛落了雪,如同一副清淡的水墨画卷,苍白荒翠,更添一分盈盈羸弱。
她的浅笑,刺痛了歌呗的双眼。
就如那日订婚宴上,她也是这样一副淡漠的神情。那样超然世外如若空无,是表明她不爱吗,若是不爱,为什么又有那样悲伤的双眼。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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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静。
像是有幽落的梵唱在轻吟,远远地传来,然后穿透胸膛——
很多人死后,化作一抔(pou)黄土有之,一抹灰烬有之。却终究是什么也无法留下……魂逝于天穹。
此刻,樱发少女跪伏于地,孱弱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哀,堪堪苍惶,难慰终老。
几斗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想做你的新娘——就像纯奈妍那样,能穿上素白的礼服,黑白交错间,世界缱绻流离。
忽的。
“嚓——”
明晃晃的剑光反刃冷寒,少女垂下的眸缓缓睁开,只见那把长约八分米的武士剑的剑尖,清晰地抵在她的颈动脉处。
按其削铁如泥的程度,应该只需轻轻一划,她则必死无疑。
月咏歌呗双眸沉默,悬握着剑柄的手,却不曾有半分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