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待宰羔羊
赤焰怔愣了会儿,内心被疯狂的吐槽不断地刷屏:这这这也太强悍了点吧???我知道这是狼窝肯定没那么平和安宁的,但是一上来就见血是什么展开!!
同时,他的脑子里反复循环播放着少女饮着那杯血色玛格丽,一身猎猎红衣飞扬的样子,那瞳中妖异、鬼魅,又张扬的神采,浓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不由自主红了脸。
然后内心又被自己这个行为给刷了屏:你脸红啥啊!!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什么一点动心的感觉,但是你特么是个地痞二大爷啊,这么纯情做什么,现在立刻马上,拐了她跑掉就是了!
——虽然可行性很低……
他浑然不知自己丰富的内心戏呈现在脸上时,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精彩的调色盘。
有细微的机械转动声传来。
红衣少女也就是被称作selene的人面色一沉,果断把脑内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赤焰一脚踹进爆发骚动的人群。
刚刚死掉的两人好巧不巧,其中一人正是酒宴的主办方。
“唉唉,沫华啊,你有时候呢就是太过极端了一点——他俩也未必需要死掉呢。”
被恐慌的人群淹没的赤焰只能隐约听到一个语调轻缓,温淡如玉的声音说着些什么。他努力探身,却也只能在模糊的视线中见到那少女身旁似乎有个藏在暗影里的人。
那人——正朝着自己,唇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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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要来?”
“这可是……夜的帝国啊,那可不是街头小混混能比的哦。”
把一串又一串麻辣的鱿鱼烧送进嘴里,赤焰撑着身子坐在凳子上。面前的铁架子上架着各式各样的不同口味的串串,在炭火的熏烤下冒出油滋滋的声音,那股灼烫的热气从他眼前升起,让他脸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口熏得有些发疼。
但是他的脑子里只是反反复复地回放着今夜才经历过的那件事。
端着餐盘的普通女侍者问了他一个相当诡异的问题,眼瞳中的异彩竟然和后面的那位红衣少女如出一辙!
赤焰被推搡拥挤的人潮挤出来后半天没缓过神,而后才突然回神:我的腰怎么这么疼??就跟被熊踹了似的。他撑着腰一瘸一拐地来到街边的烧烤店,莫名的烦躁情绪充斥他的脑间。
然后他发现自己千辛万苦拿到的钻戒没了。
……我,我……
正想骂骂咧咧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晃,随即就听见一个十分豪爽的声音叫到:“老板,再来三十串串!烤什么随意哦。”
赤焰:“……”所谓冤家路窄?
但对方似乎……是直接来找自己的。他抬眼瞧那少女,没说话。
“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做什么。”她已换上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头上戴着个鸭舌帽,眉目流转似生满光辉,唇畔满是笑意,“认识一下啦,我叫沫华……当然了,和你的名字一样,也是个代号而已。如果你高兴,也可以叫我selene。”
“哎……你怎么不说话呢。”少女将大半个身子倾向赤焰面前,瞳眸中的光亮得摄人,“不想要回你的东西了么?”她的中指上,水钻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中指,热恋中。
赤焰的脸又是一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炭烤得太久,总是就是躁动得慌。
“不会戴就别戴啊……”少年嗫喏着,脸憋得通红,伸出手就想去抓到那钻戒……结果腰上突然一抽,凳子经不住摇晃啪叽一下断裂了,他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啧……真弱啊。”沫华垂了眼,隐晦得看不清表情。
但她还是伸出手将少年拉起,取下了手中的戒指,戴在对方的中指上。
“暂时跟我当个小弟吧。”
不然你这么弱,谁能保证你会不会突然死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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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
那就是我和她的相遇。
(三)命生荒途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是那么那么地喜欢她。
赤焰以前算是这附近的街道上混混们的小头头。
因为他会那么一点跆拳道啊什么的功夫,又加了些自己琢磨出来的技巧,配上自己不怕死的精神,比别人就能打一些。后来他就渐渐出了名,会有几个小弟来跟随他,时不时端茶送水捶点腿,说点阿谀奉承的好听话。
但那一天起他就再没回去过,成了别人的小弟,端茶送水点外卖啊什么的。
后来他知道她属于一个叫天网社的组织。
跟着的老大被称为“q”,一个坐在特制金属轮椅上的人。
那少女……也就是沫华。一个不管是枪支还是弓弩总能得心应手地操纵并准确抹杀目标的人,一个制定的计划永远周密且无懈可击的人。她看人的目光总是精准无比,但别人永远看不透她。她笑的时候好像从没认真笑过,像是带着画皮假面,更何况她还能把自己装扮成不同的身份……女侍者、舞者、清洁阿姨、保险推销员,年龄跨越之大,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幼稚孩童。
天网社里的人都恭恭敬敬地道一声:“沫华大人。”只有他不怕死地非要叫什么“小沫沫”啊“花花”啊什么的。本来可以直接秒掉他的沫华居然在嘴角抽搐几次后就……接受了?
他的内心小膨胀了。
后来他乐极生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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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过了一年,在一个风清月明的夜晚,他特意包下了一整个游乐场准备表白。
他想得可好了:作为个杀手嘛,大抵都有比较悲惨的过去,尤其是童年,所以这样的女生肯定对游乐场很向往啊!见到游乐场的各种设施,对方心生向往的时候又回忆过去。
好了!在对方心灵脆弱和空虚的时候,他翩然而至,柔和又深情地对她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不行不行,这个版本太废了吧。为了符合他地痞的身份,他得想个更霸气一点的。
可是他在内心演演画画了十多个版本也没有派上用场。在那个月下,他等着等着直到深夜。
他觉得这个夜晚有点冷啊。
后来沫华还是来了。
不,应该称之为selene。因为少女穿着那身红衣的舞裙,妖艳中透着杀戮的美,如同一枝盛放的带血的玫瑰。而他也确实闻见了血腥味,他定神一看才发现那红裙上似乎溅染了几滴已经干涸的血。
“你受伤了……?”赤焰一急,从石凳上起身就要过去。
沫华后退了一步。
“不是我的血,是q的。”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叫我来有什么事情?说完的话快滚回天网社。”
少年立在哪儿,那句“我喜欢你”竟然卡在了喉咙,半点吐不出来。
“我……”他轻声说,“我喜……希望你是沫华。”
赤焰垂下头,碎发遮住他的双眼。
所以他看不见,沫华在刹那间流露出的悲悯神色,同月光般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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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他其实说过不止一次。
每次她以selene的身份出现时,他就这么说。
因为有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沫华差点失了手,乱箭飞矢在她的脸上划了道伤口。赤焰就发挥自己狗腿子的本事,拿了盆子打了水还带着毛巾,又搞来各种瓶瓶罐罐的伤药,开始给她疗伤。
“喂。”她垂头,“你用不着这样献殷勤的啊。反正你到最后……”但她突然停住,再没说话。
当她侧头时看到少年中指上的水钻时,瞳色一下子变得幽深。
他怎么还戴着。
“阿焰。”沫华止住他的手,那双流光溢彩的瞳静静地望向少年在刹那因为那软糯的称呼而变得僵直的身躯:“你喜欢沫华还是selene?”
“……当然是,小沫沫好听啦。”赤焰讪笑,耳朵又渐渐变红,“selene是失去自由的,被人掌控的傀儡啊……那并不是一个,快乐的你。”到了语句末端,他的声音已经低得听不清。
“selene有什么不好的。”少女的双瞳染着异色,“穿上红色舞裙的时候我就是selene,在天网社的时候我就是沫华。selene可以为了燃烧自己而起舞,她吟唱着镇魂的歌谣,在漆黑的夜里点亮光芒……”
这件事情之后她就一直叫他“阿焰”了。
那轻声的呼唤,如同霜摘下二月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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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华来得很晚当然是有原因的。
那是q带领天网社以来,唯一一次策划失败的犯罪。
对方恰巧也是个高智商的顶尖人物。q和他交涉几轮之后都没能占得了上风,到了单挑环节,q毕竟因为身在轮椅上的缺陷,最后败掉了。
沫华看着那个她一直以来无比信赖的,天网社的灵魂人物,竟然那么狼狈地从轮椅上摔了下来。往日清隽的脸上满是灰尘和血迹,她突然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q给了她性命、身份、一切。
他让她能在阳光下起舞,着最鲜艳的,妖娆的衣裙。
可是现在,那个……有着那么多诡谲技巧的的q,奄奄一息。
他的唇畔仍是清俊的笑意:“我的selene,请继续起舞。”
她拖着他死去的躯体一瘸一拐回到了天网社,赤焰就站在大厦圆柱后用平静的眼光看着她,然后走过来帮她把q带到里面。整个过程他不发一言,卑微仍如当年那个在街头逃窜的混混。
q那个人其实已经做好了自己死亡的准备,所以即便他真的离去,那些支撑着天网社的运转程序也不会因此而停止。
成员们一个个都很沉默肃穆,不约而同地躬身,深深地祭拜。
“……你喜欢他么。”
做完那些事情后,赤焰立在一片晦暗的影中,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浸骨寒凉的问句:“你……喜欢他?”
沫华转过身,双手垂在两侧,她脸上那哀恸和悲哀的神情依旧未曾散去。
“是啊。”不知怎的,她就凉凉一笑,“你以为他是你吗。你以为他和你一样弱吗。就你这样……你觉得你保护得了我吗。”
是啊。
我就是觉得我不一样。
我戴着你亲手给我戴上的戒指,我叫你沫沫你也没有反驳,我有好几次想亲你你也没有生气。
我当然会以为我不一样啊……
却原来。
最终是,自作多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