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依一走,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个干干净净。
二郎真君连看也不看的跪在地上的九霄玄,挥了挥手。几个云烟侍女款款而来,站在九霄玄的身后。“九姑娘暂且先跟着侍女们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交代这几个侍女们去办,如果没有允许,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九霄玄愕然抬头,梨花带雨地望着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亦森然地注视着她。
这就是把她软禁了?贺毓婷有些糊涂。她眼睁睁地看着九霄玄半个“不”字都不敢吐,乖乖地跟着几个侍女出门。那两扇大门一合拢,二郎真君又颓然倒在椅背上。直到这个时候,他死死扣着贺毓婷的手不放。不过之前是搁在贺毓婷腿上,现在则放肆地拉过来,放在自己身边。
“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二郎真君紧揉眉心。“我们好好谈谈。”
贺毓婷心里还有一股闷火没处发泄,但也依着二郎真君的意思点头。哪知二郎真君看了她一眼,咕哝道:“攘外必先安内。我可不想这一次刚在外面挑起风雨,又被人抢先一步把自家后院的墙角给撬垮了。”
贺毓婷一阵脸红,怒火腾的一下升起来。她强压下不明的火气,睁大眼睛看向二郎真君。她尖锐地说:“墙角?非要称墙角,你后院大概不只我这一块吧。”
“就你这块。”二郎真君抬眼,目光幽幽地凝视她。
贺毓婷看向门口。“那里还有九霄玄!二郎!前世的狐玉郎只剩一个了,九霄玄却多出来一个。”
二郎真君目光闪了闪。又是一个情势不对的时候,不然他真想搂着贺毓婷起来转一个圈。狐玉郎,狐玉郎,她刚刚亲口说了狐玉郎。“我们一件事一件事摊开来说。”他舔了舔骤然干涸的唇角,慢悠悠地道。“你想先从哪一部份开始?”
“那个九霄玄是什么回事?”似乎是打开了一个闸口,贺毓婷突然就怒发冲冠地爆发了。“里飞沙算了,单带她走一遭枫华谷也算了……”不对!贺毓婷猛然醒悟,现在才来翻旧帐,未免显得她器量太狭小。她端起小桌子上一杯温热的绿茶微微抿了两口,把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理了理,这才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院子里?非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冷静地看向二郎真君,这种冷静仅仅维持在表面上,而且十分短暂——“三千年前我都容不了你旁边再多个侧室,三千年后我已经转世投胎做了一次凡人,接受了崭新的新世纪中华人民共和国大宪法大婚姻法的思想教育……我告诉你,臭二郎真君,你敢重婚我就敢离家出走。我管你要几个九霄玄。我可不做九霄玄了,”我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行家。“我现在可是贺……”不对,这名字早该弃用了,贺毓婷肚子里拐了个小九九。“我现在可是小五巧巧!”
她话音刚落,被猛力一拉,扑进了二郎真君的怀里。“我在和你说正经事!”她狂怒。
二郎真君把她紧紧摁在怀里,胸腔时震出一连串雷鸣滚响。“这都是什么事?根本不需要人来撬,我家院子的墙角就这么松吗?”他一边咕哝,一边亲吻贺毓婷的发丝,一遍遍地亲,象牛毛细雨一样柔绵不绝。
“你别以为这样哄哄,我就能消气。”贺毓婷张牙舞爪,气势早已经萎靡了一半。她突然泪盈于眶,索性揪着二郎真君的胸襟抹了一把。那湿意飞快地洇透了几层绸纱,头顶上亲吻的动作中断了,腰间环搂的铁臂开始象紧箍咒一样开始收紧。
“听好了,九霄玄只有一个。只有你一个。这件事我老早就告诉过你了,你怎么就丢到爪湾哇去了?”二郎真君口气里也充满了抱怨意味。“当年我亲手送走你的,难道我不知道吗?”
贺毓婷顿了顿,回想起那一整块从她灵体里跌落出来,摔个粉碎的仙玺。她知道二郎真君的话是可信的。可是——“那个九霄玄又是怎么回事?”她仰头看向二郎真君。
二郎真君抿抿嘴,沉声道:“那是九姑娘。以后别叫错名字了,是九姑娘。不是九霄玄。”
九霄玄,九姑娘,这两者有很大的区别吗?贺毓婷脑中有模糊的白芒划过去,象流星一样快捷,她捉拿不住。
二郎真君看她迷茫的表情,便知道她并不记得前世所有的事情。他心疼地把贺毓婷搂在怀里揉了揉。“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你只需要明白九姑娘和九霄玄是两个不同的人就行了。”
不同的人?贺毓婷骇然。“那你为什么不拆穿她?”
这么说,就太冤枉二郎真君了。二郎真君十分委屈。“拆穿?我第一次见面不就拆穿她了吗?”当时看贺毓婷一脸震惊加淡定,他还以为她知道九姑娘的身份。没想到这就是一个糊涂蛋。别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倒好,正好颠倒过来揣着糊涂装明白,连带把她一世英明的相公也绕进去了。贺毓婷捶了他胸口一拳,嗔道:“没见过这么夸自己还贬老婆的。”
二郎真君松了一口气。之前只要一提到九姑娘,贺毓婷就搭拉着一张脸,搞得他也十分不安,也找不到症结在哪。结果他是完全没料到,贺毓婷是真没认出此九霄非彼九霄。真假美猴王,有理说不清。二郎真君绵绵地吻着贺毓婷的脸。“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才没有。”
“还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九姑娘?”贺毓婷弄清了是非曲直,已经从善如流地改口称九姑娘了。
二郎真君顿了顿。“这件事,牵涉的方面太广。”
贺毓婷挑眉。
“你只需要记得,我永远和你站一边就行了。”二郎真君真诚地说:“我永不负你。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贺毓婷仍然挑着眉,脸却红了一圈。他们之间的联系,经过三千年的生离死别仍然能牵系在一起,很多事情早已不言而喻。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她就真的是白活了。但是那个九姑娘分明三千年前的故人,现在突然出现在这儿,必定与三千年前的旧事有所牵连。经过了三千年,贺毓婷不明白还有什么旧债冤债能延伸到现在仍然纠缠不清。
二郎真君紧了紧她的腰,叹道:“我暂时需要她活着,是因为她大胆找来这儿明显受人怂恿。一方面我确实想顺藤摸瓜把背后谋主找出来,这个人一定和你今晚被人悬赏有关。如果不除掉这个隐患,日后也要让你不得安生。”
贺毓婷心下一暖。她靠在二郎真君的胸口。“那第二个方面呢?”
二郎真君嘴角勾出一个冷笑。“她身上确实带着我想要的重要宝物。想来那宝物就是她进入这世界的门票。既然对方有意拱手相送,那我当然要不客气地取回来了。”
“什么宝物?”
二郎真君没有吱声。
“你要拿那宝物做什么?”
二郎真君依然不吭声。
贺毓婷撑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既然想要,为何不第一时间就夺过来?”她认识的二郎真君可没有客气到对对手也彬彬有礼的程度。
“那东西暂时不能取。”二郎真君叹了一口气,“取了她就没命了,我还怎么追查背后主谋?”
贺毓婷一阵寒颤,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九姑娘的出现远不如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张极大的蛛丝网正张开来,意欲捕获猎物。她默了一会,又问:“既然九姑娘如此重要,你把她栓在身边也是情有可缘。可是,有必要连住的地方也要挨这么近吗?”贺毓婷不知道她一脸哀戚之色,看得二郎真君一阵心荡神摇。
二郎真君忍不住长叹。“你以为我待见她留在这儿吗?实在是你今晚出了意外,惹得另外一尊活菩萨大怒,现在潜进帮会来侍机而动,想把这祸胎扼杀于摇篮里。我防了外面取她小命还要防帮里的人取她小命。”
“啥?”贺毓婷愕然。另一尊活菩萨?谁?“那是谁?和我什么关系?”
这一次二郎真君根本不给她继续追问的机会,一个长吻锁住。
“别问了,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