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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 第150节
    这种落在手心里的实惠很难拒绝,蔡维庸也有些动摇了。
    陈念川见蔡维庸神情有所变化,也连忙借机发力:“陆氏出手阔绰,实则包藏私心。在男女之情上……说实话吧,陆氏曾明言告诉我等,不希望楚国公主此时与皇帝和亲。女子孕期多思,耽于情爱,也是常见。若我等还想要陆氏的马匹资货,只怕在和亲一事上还要有所缓和。其实于礼制上,也说得过去。公主原与渤海王定亲,如今魏国先皇帝与渤海王俱亡,且丧期未满一年,此时提出也难免失礼。即便公主嫁与魏国皇帝,朝野舆论也必然大肆抨击此事。后宫美人年年有,公主一旦入主正位失利,也必然难以自处。楚王和世子也未必称心啊。”
    张懿见蔡维庸先前还满口国家大义政治大势,可如今面对这些实利也开始患得患失,不由得有些暗喜。这其中虽然有些阴暗心理作祟,但实际上是高兴蔡维庸对自己的政治价值终于有了认可。
    他深知商人对上官府和军队,哪朝哪代哪个国家,都只有挨刀的份,永远都是国家的白手套,世家豢养的奴仆,以及军阀圈起的羔羊。可如今他得到了陆昭的认可,也就同样被赋予了政治价值。
    他也明白,楚国这么多大商贾,陆昭不一定非要用他,换一个人,今天这场戏也会一分不差地上演,本身也由不得他自己选。既然如此,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亲重,方才那些不过都是虚言,场面话而已。可即便陆昭说的都是虚词,表里不一,但政治扶持却是实打实的。
    两国交手,兵锋之下,区区商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拒绝这种扶持呢?
    表里不一的实利和表里如一的实利,对于他们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既然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手套、当奴仆、当羔羊,那么他们当谁的手套、谁的奴仆、谁的羔羊,又有什么分别呢?
    无非是看谁出价更高罢了。
    赠送物资,也有他一部分功劳,未来商贸上的对接,被选中的也是他。他是有用的,白手套虽然都是可以用完丢掉的,但是白羊皮手套和白犀牛皮手套,你扔后者是要下很大的决心,割掉很大一块肉的。至于陆昭的阴险与不善,只要不是针对他的,说得不要脸一点,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蔡维庸的目光越来越阴沉,事情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默许让陈念川和张懿先去谈判。这件事情他已经没有办法反对了。楚王派出他们这些身份不同的使臣前往魏国,也是意在多一些不同角度的信息渠道。
    以地方实力不高,同为外戚的陈家作为太中大夫、最高代表,来压制自己这个地方上最具话语权的实力派,本身就是对蔡家和世子的一种制衡。一旦他鲜明地反对此事,陈念川一定会上书。届时楚王可能会觉得自己包藏祸心,进而忌惮世子,这对于他及他所在的家族而言,都是不能够承受的。
    “既如此,那商谈的过程便交予太中大夫和张郞吧。”蔡维庸虽然出身世家,但也颇有大肚能容之量,“此事我也会据实上书大王,恭听王训,一旦大王也有此议,某也愿助二位成事。”
    待陈念川与张懿离开,仆从才入屋,侍奉蔡维庸宽衣盥洗。
    桌案上的火烛因抖落的衣袖左右摇摆,蔡维庸望着火苗,已经隐隐感到整个事件或许是一场合谋,然而这个合谋注定是他无法抵抗的。
    因而他慨然道:“阴谋阳谋,孰与我谋。魏国帝后如此手腕,只怕公主风光大嫁也难以善终啊。”
    蔡维庸回到书案前,研墨提笔,除了写下陆氏愿意赠送军马甲具,希望楚王重用陈、张二人,同时也写下愿楚王务必促成公主和亲之事。
    为国执政,诚然他是冷漠的,也只能是冷漠的。
    第357章 蜻蜓
    凯风南来, 凝于宫墙之上的云霞,仿佛刚刚疏理过的马鬃,蓬勃而挺立, 每个缝隙都溢满了绚丽的阳光。然而阳光越热烈,云层的阴影部分便越沉郁, 黑暗与光明协同而生, 呈勾心斗角之势,仿佛要燃尽整个天空。
    元澈立于高阙之上,观察着云彩在整个皇宫内的微妙变化。景色诚然是壮丽的, 龙首山和始南山如同双翼一般向东西两侧展开,天空和大地, 湖泊和楼台,都在其所包罗的天地万象中了。而这片奔腾舒展的云影, 此时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侵犯这片天地的事物。
    然而掌三辰时日祥瑞妖灾的灵台丞却另有一番说辞,凯风南来, 战马凌空,这是大胜之象。
    这样的说辞, 大抵是没有错的
    。明日手铸金人典礼, 元澈已经准备万全了。一连几日,他都盛宴款待蔡维庸,随后楚王那里也有了明确的表态, 愿意答应长安及行台方面的条件,至于楚国公主的婚事没有再提。既然协议达成,这些使臣的返程日子也都定了下来, 只是在此之前, 仍作为嘉宾观看手铸金人仪式。
    皇帝的步辇从阙台往陆昭的寝殿去。一路上,元澈的精神仍有些恍惚。待行至廊下, 一众宫人跪伏迎驾,元澈这才振作起精神,走了进去。
    青梅做成蜜饯,用井水冰镇过,入口微酸,带有一丝甘甜,是孕期适口的食物。陆昭歪在榻上看书,只露出侧颜和侧颈。偶尔她伸手去够稍远的那盘青梅蜜饯,那片白皙脖颈与手臂便延展成一片云。
    “陈念川他们果然与蔡维庸不和。”元澈一边由周恢褪下朝服,一边道,“蔡维庸五日后就回楚国,今天我见了他们三人,各自一番场面话,倒说得风雷暗絮一般。想是这几日,你在京郊的那几场筵席办的漂亮。”
    “能登堂者,礼数周全,是官面文章。能入室者,不拘礼节,乃是引为亲信。纵观古今,一概如是。”陆昭懒懒地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周恢又替元澈除去旈冕,玉珠在窗下闪着金色细碎的光,“陛下的宴席办的也不错啊。”
    元澈此时已重新梳了松散的发髻,笑着扬扬手,让周恢他们退下去了。
    礼仪之交,彼此有别,就是树立起敌意。这一次与其说是直接在楚国使臣中挑起争端,不如说是利用差别对待的方式让蔡维庸与陈念川等人,各自为帝后两边站位。帝后的派系之争、利益之争,自然而然地就挑起了两组使臣之争。不过就算是假戏真做,陆昭与元澈都十分清楚,这样的派系之争、利益之争因帝后的不同背景,本身就存在着。只是借着这一次楚国使团的到来,披上了完美的合作外衣。
    夫妻二人互相夸赞着,也互相试探着,傍晚的日光变得暧昧,唯有陆昭手里的竹简哗啦啦地响着。
    元澈走到床榻边,俯下身吻着陆昭嘴角的蜜渍,长发一丝丝垂落,在两人之间拢出一片半明半昧的空间。他又把视线移到陆昭的身体上,两道勾折的锁骨与日渐鼓胀的诃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将她的手腕放至枕侧,同时望向她的眼睛。她的双目洋溢着严峻笃定的光,脉搏慢而猛,仿佛再如此对峙下去,元澈就要精疲力尽,败下阵来。
    春日柔云下的樱蕾,因井水与晚风冰凉的温度僵僵而立。天空尽头的阴翳处,还有必须拨开不可的云彩。这些云彩的阴影下,仿佛有着幽深而密不可测的力量。唯独那两枚纤细的手腕,好似捏在手里的双陆棋子,安分地停在锦缎铺就的的格子里。
    然而渐渐的,这样的安分也不存在了。陆昭的十指缓缓反扣在元澈的指尖内,双腿一勾,对方的身体乃至脸颊都紧紧贴住了自己。湿润的嘴唇触碰着,温度淹没在两唇间的濡润中。
    承托的手掌逐渐感觉到越来越重的挤压,两具身体主人之间的斗争,似乎也从不仅仅依靠单体的力量。元澈每每要深吻下去时,陆昭总是若即若离地后撤。而陆昭每每挨近元澈时,元澈也开始狡猾地另觅他处。猎手与猎物,无声的拒绝与沉默的诱导,从来都毫无分别。
    哗啦。
    竹简不知何时散落在地,外面有内侍惊动的声音,元澈恍惚听到那扇门背后有周恢咳嗽的声音。他想爬起来,却又被陆昭扶着肩膀拉在怀里。两人安静地对视了片刻,陆昭先笑开了,嘴角带着诱导他人行事的得逞恣意。“去吧。”
    元澈怅然若失地离开了帷帐,地面是散落一地的竹简,原来是串竹简的绳子老化断掉了。他正要俯身捡拾,却发现散落的竹简好似一张占卜之图。周围的竹简,八方围拱,中间一支好似金鼎而居。其中,西南、正南竹简杂乱,东方空虚,似有不稳之势。
    元澈深思良久,随后将离金鼎最近那支竹简稍稍东移,北面之势当即开阔严整,如同一尊佛塔,而西南正南的竹简堆仿佛压在佛塔之下的魑魅魍魉。元澈暗喜,抬起一足践踏在南面的竹简上,然而在他踏足的一霎那,鼎图有变,东面的那支竹简与西北、东南的几支竹简遥相呼应,锁住了中间的竹简,一时间竟成困龙之势。
    他慢慢抬起头,望向身旁的那扇床帏。月白色的纱帐下,同样望着地面的那双凤目也渐渐抬起。明明只有一纱之隔,明明外面日光仍好,但偌大的宫室内仅有两个孤独与黑暗的灵魂。
    元澈默默地离开了。
    步辇在阴晴不定的帝王的指挥下,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一名内侍小心翼翼走到周恢身侧,小声传了话。片刻后,周恢才走到步辇之侧,汇报道:“回陛下,楚国公主一行已经入宫了。宫里头依礼安排了宴席,陛下……”
    “不去!”元澈冷漠地打断了周恢。天空中仍旧彩云凌乱,白皙的面容与纱帐后幽深的眼眸在那片云里晃来晃去。料峭春风一阵又一阵地灌入衣领,冰冷的衣料贴上滚热的肌肤,包裹住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刺痛。
    最后,元澈猛然起身,惊得四周小侍赶紧落下步辇。周恢也吓得一身冷汗,赶忙过去搀扶,问:“陛下这是怎么啦?”
    元澈此时才回过神,继而抬头看向远处那片没有彩云凌空的御苑,仿佛找到救赎一般,重新端了端身子,抬手一指:“往那里走。”
    经崔谅之乱后,御苑也被修葺一番,只是国库吃紧,没有修得太过奢华。一片小小的清池,不树楼台,只取宽阔舒朗之意,倒也颇为清爽。元澈行至池畔,此时一个娇柔的声音隔着池水,传至耳中。
    “陛下?是魏国皇帝陛下?”
    元澈这才发现清池对岸有一群人,中间的是身着淡紫色绸衣的少女,绸缎映着水面闪着光辉。旋即一阵少女轻柔的笑声发了出来,抛向那片无云的长空。然而过分轻柔的笑声在元澈看来有些妆模作样。
    眼见那群人走了过来,周恢连忙提醒道:“陛下,是楚国公主。”
    侍女们牵着公主的手,一步一步走近了,只是这些人特意选了不大好走的石桩路,走起来一跳一跳的。这样的身资即便有女子的轻盈之美,但是在没有心情等待的元澈眼中,无疑是忽然闯入园中的野鸭子。
    楚国公主在元澈面前行了个礼,元澈倒也没有失仪,仍端持着两国交好的礼节问:“宫里可还觉得习惯?”然而他刚说完便觉得这个问句有让人常住之意,连忙补充道,“皇后有孕在身,王司空和汝南王他们难免有不周之处,虽说你们只住一段时日,但若他们有疏漏之处,不要忍着,直接告诉周恢就是。”
    周恢在一旁连忙躬了个身。
    楚国公主垂着头,似是十分羞涩,道:“回陛下,没有什么不好的。”
    元澈点了点头,显然也不想多说。倒是楚国公主开始没话找话,道:“听说这个园子当时修建的时候经费不足,陛下不愿损耗民力,所以取简朴之道。”
    望着眼前沉默的皇帝,周恢连忙笑着对楚国公主道: “这宫殿的工程由陆家主持的。”
    “原来如此。”楚国公主手执团扇,掩面一笑,“不过有池水必有楼阁,此乃阴阳相匹之道。陆家玄风浓炽,怎得不明此理?”
    元澈这才扭头对周恢道:“明天把陆扩叫来,让他看看还合不合适建个馆榭。”
    “这不是陛下的皇宫吗?”楚国公主道,“为什么陛下建个小亭子都要问陆家的意思?”
    周恢道:“我们陛下一向礼贤下士,纳……
    “周恢。”元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找补,“你去,现在就叫管事的工匠过来,看看地形,朕想在东面建个水榭。”
    “诺。”周恢不敢久待,连忙去寻人。
    元澈深吸一口气,忽然感到自己的的确确拥有着一言九鼎的力量。
    片刻后数十名工匠赶来,陆扩也身形卑微地侍奉在元澈后面。然而这些人一边丈量一边说话,跑东跑西,元澈忽然觉得宣扬权力后,场面的聒噪反倒破坏了夕阳下的美景。
    “下去,都下去吧。”元澈懊恼地挥了挥手。
    待不明所以的众人退下之后,元澈终于正视着这片宁静的水面。
    落日的余晖在整片水池中倒映着,如此充满力量的太阳,沿着池塘的边沿,一点一点地消失了。燕子的黑色剪影在水中杂乱飞舞着,仿佛报丧的群鸦。元澈诧异于自己就这样成为了日夜交替的见证人,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正当最后一抹余晖将要消失殆尽时,两只蜻蜓闯入了这片镜天,在水面上轻捷地点着,激起一片涟漪。元澈记得小时候周恢告诉过他,蜻蜓点水是为了产卵,雄蜻蜓会飞在上面,用尾尖勾住雌蜻蜓的头部,帮助雌蜻蜓顺利产卵,唯恐其失足落水。早年失恃的他,看着这样颇具温情的生物,内心变得柔软起来。
    蜻蜓点起的一圈又一圈波纹,荡漾在一池火焰中,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热烈与无限的爱意。这些波纹或同向散开,或反向交织,或奔腾至岸上的沙石中褪下清澈的裙摆。一层又一层,一浪又一浪,有相遇和冲击,亦有侵犯和退却。元澈忽然意识到,从始至今,他与陆昭之间的携手与对立、挑衅与忍让,征服与被征服的鏖战,权欲与情.欲的纠缠,一切起因,正是爱之本身。
    (审核大大,这真的就是写蜻蜓点水和水的波纹,我真改不动了,要不你私信我咋改吧。)
    片刻后,黑夜降临了,两只蜻蜓也消失在草丛中。元澈走回步辇处,甚至没有再看楚国公主一眼,道:“回去。”
    周恢垂了垂眼眸,高声下令:“回朱鸟堂。”
    回去的途中,吴淼有要事上奏。原来王襄已克阳翟,尽杀褚氏余孽,江恒、陆遗和玄能法师俱平安无事。天马之象,确为大胜之兆。
    第358章 反腐
    陆昭手铸金人成功, 毫无悬念。三日后,册封皇后的诏命便从禁庭而出,昭告天下。与此同时, 洛阳大行台的人选也初步敲定。
    洛阳大行台不同于崔谅之祸时的行台,也与历史上曹魏的洛阳行台、苏峻之乱时温峤建立的中央临时行台大有不同。相比之下, 这次建立的行台更类似于陪都、或是中央派驻的行政分支机构。
    陆昭的录尚书事改为录行台尚书事, 牧司州,假节钺,其名下阳翟县主府不变, 皇后名下的女官架构亦跟随行台出行。除了彭耽书仍任廷尉留在长安外,庞满儿、韦如璋加封女侍中随侍, 另并女史八名,及数百名低位女官。
    陆遗从原来的阳翟县主府长史转为洛阳令, 秩两千石,持节。吴玥由护军将军转任镇东将军, 督除洛阳、金墉城以外司州军事。陆遗与吴玥并受陆昭直接管辖。江恒任治书侍御史,兼任都官部尚书。此外, 卫渐的度支尚书也移至行台。
    如此布置, 意味着洛阳大行台的核心,不再是皇帝,而是作为司州行政军事上最高的权力机关。此时, 身在洛阳的王襄也尚书表态,愿率兵亲迎皇后临台。
    王襄自拿下阳翟后,同时拘捕了陈留王氏子弟王安, 命人押送长安。因有命在身, 原本要入朝述职的王襄需要先在司州停留一段时间,配合陆遗、江恒等人进行交接, 随后再入京师。
    “天地权舆,民生攸始。数十万百姓啊。”元澈放下王襄的奏疏,不由得慨叹着。
    豫州的数十万斛粮草用以救济司州灾民,但这些灾民未来的路仍需要筹谋规划。地方许多任官都还保留着难民聚啸成患,需高压施政的手法,但其实这些百姓的生死却是天下生机之所在。
    战争消耗的是人口,国家的基石也是人口,过度的盘剥和过度的放纵,都会使局势糜烂不堪。
    陆昭接过这封奏疏,阅览起来。信中所言,二十万斛粮草可解燃眉之急,愿亲迎皇后入都等辞,既是对皇帝的上表,又是直接对她这位行台执掌人的支持。
    当然,其中也有哭穷的成分。
    王襄以外镇摄司州事,事从权宜的同时,必然也连带出许多不该管却管了的事,粮草就是一方面。无论王襄是否将粮食资助给了司州,是否足够,这个问题总要反馈到中枢。皇帝和中枢批准,这是给予他这个方镇认同。不和皇帝和中枢提,自己解决,这叫结党营私,邀买民心。
    元澈将陆昭派到司州,虽说是为了保她这一胎平安,但也是真心想解决司州问题。
    “行台在司州布政,多少也需要长安方面的配合。”元澈道,“行台大政,不容有失,你可有所准备?”
    陆昭放下王襄的奏疏,随后又将两份策论拿了上来。现如今,陆昭所掌的女官架构极为庞大,外加先前在王济之乱时,朝廷扩招文吏,草拟策论这种事基本不需要她亲力亲为。陆昭只需要把纲领提出来,自会有相应人等帮她撰写完善,之后她只需浏览删改即可。
    陆昭道:“民生根本,不宜轻动。如今司州世族豪强各自为政,荫庇流民,即便国家出面救灾,粮食也难入百姓之口。”
    “魏国规定,每年每户收帛二匹,絮、丝各一斤,谷米二十斛。去年虽是灾年,依旧制,朝廷应免去司州赋税。但世家豪族荫庇人口,即便家中童仆数百,也仅按一户、两户计算。就算免去赋税,依然不能免去这些人盘剥百姓。如此倒不如不免。”
    魏钰庭听罢有些不同意:“可是对于寻常百姓,朝廷即便有粮接济,但因去年旱情,牛早就被杀光了,耕牛怕是要从外省借调。如此一来,秋季也只能抢收一次黍米。且原来的桑树,也大多被难民吃掉了,百姓春季种下桑树,只能来年产出桑叶,帛、丝,这些东西今年可都收不上来啊。”
    元澈没有发表意见。
    陆昭微笑道:“中书说得不错。这就要涉及一个新加的细则了。乡宗、督主,每年向郡府缴纳的赋税,其中帛两匹、米二斛,作为州府与各郡府的损耗贴补。入籍百姓,免此征收。此新法试行两月,两月之后,贿赂贪赃满一匹者处死。王叡在任时,有违此法者,既往不咎。”
    元澈与魏钰庭都陷入了沉思。
    陆昭所施行的新法,仅仅多出来这一条,对于地方维.稳,没有问题,但却触及到魏国立国时所遗留下来的一个根本问题,那就是宗主督护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