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归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的海洋。
    深海之下，有一座水晶铸就的祭台。十二根高大粗壮的水晶柱子伫立在祭台的四周，每一根柱子上刻绘着许多栩栩如生、姿态各异的生灵，每一张生灵的面孔都是笑着的，微笑、大笑、兴奋的笑、悲伤的笑、愤怒的笑、哀愁的笑……无论是什么情感，都是在笑着，美丽、诡异。祭台之上，只有一座棺材摆放在正中心，由银打造，低调奢华。
    何归此刻正躺在那棺材之中，闭上眼睛仿佛是睡着了。棺材无盖，一把美丽的匕首正直立地插在了他的左腔中，鲜红的血液没有随着水流四处散开，而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分成十二道血流分别顺着棺材的表面流向祭台，血液的流向像是在完成某种神秘的阵法。
    桑娜就在祭台的上方。她下半身已经变成了鱼尾，半边脸上爬满了红色纹路，诡异至极。双瞳血红，闪现着兴奋、疯狂之色。
    “我亲爱的祭司大人，就这样永远沉睡吧。这个祭台，还有这个棺材，都是桑娜亲手为您打造的，每一处都完美无缺。”
    她双手合上，姿态虔诚。
    然而，处在这深海之中的桑娜并不知道，此刻的海洋并不平静，波涛汹涌似乎在酝酿一场浩劫。海中的所有生灵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控制，纷纷朝着深海而去。从海面上方看下去，大片大片，黑压压的，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海神岛上，七位封号斗罗纷纷面露惊愕之色。
    “这是……神迹吗？”
    海面之上悬立着一个相貌普通的女人，她的目光穿透了海水，看到了那座祭台。
    “啧，哪个蠢货发疯了，想要靠个破阵夺神格。”女人冷笑一声，未见她动，身形却突然间消失。
    躺在棺材之中的何归并非完全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之中，他总是能在耳边听见有人在说话，说的内容似乎还是和他有关。
    —“祭司大人，您为什么总是望着外面走神呢？”
    —“只是在想些事情罢了。”
    —“您在想什么？可以和桑娜说说吗？”
    —“我在想……我等下要做什么。”
    —“……大人可以去练习王之前教您的舞蹈。”
    —“我已经会了，没意思。”
    —“桑娜，你跟了我多久了？”
    —“似乎很久很久了，桑娜已经不记得了。”
    —“那你还能跟我多久呢？”
    —“桑娜不知。不过主人放心，桑娜死后，会有人接替桑娜照顾大人的。”
    —“死亡的话，这一切就会停止了吧……”
    寂寞和迷茫仿佛化成了实质，缠绕着何归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
    何归有些明白了，他一直在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祭司大人，对不起，桑娜背叛了您……”
    —“你背叛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是吗？活在阳光之下，桑娜居然滋生了黑暗，真是……给大人丢脸了。可是，要实现大人的心愿的话，桑娜只能这样了。只有失去了自我的桑娜，才会下得去手，把死亡送给大人啊。”
    空虚无聊的光阴，不仅侵蚀了祭司的心灵，还有桑娜的灵魂。
    昏昏沉沉间，何归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飘荡在无尽之海中。他似乎还看见了自己，以及旁边的一个男人。
    祭司：“我不会准许你过去的。只这一条，其他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没所谓。”
    男人似乎笑了笑：“是吗。那如果我要做着无尽之海的主人，包括你在内，所有的生灵都要服从于我呢？”
    祭司：“我无所谓。前提是，你自己去征服他们。”
    男人：“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神。”
    祭司：“神？你搞错了，我不过也是这里的一个生灵，还是极其无聊的那一个。”
    男人：“无聊么，的确是呢。不过，以后我陪着你如何？”
    男人后来成了无尽之海的王。祭司还是祭司，只是他的生命之中，终于多了一点色彩和趣味。
    王说：“祭司，我在这里陪了你这么久，甚至放弃去神界，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祭司：“你想要什么？”
    王说：“我想要你。”
    祭司：“我不明白，我已经听命于你了。”
    王说：“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你的身体，你的感情，你的灵魂，你所有的一切。”
    祭司：“我要如何给你？”
    王说：“爱我。”
    祭司：“爱？”
    王说：“看着我，想着我，关心我，在意我，甚至是占有我。你所有的情绪都能受到我的影响，你的心脏是因我跳动，你的眼睛只能看到我，你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和我在一起。”
    祭司的眼睛是空洞的，思想是空白的，心是死的，王说的太难，他做不到。
    漫天血红，无尽之海成了血海，所有生灵的凄嚎穿透了苍穹，震彻了无尽之海……
    何归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抽搐了一下，耳边的声音突然间像潮水般退去消失。他的意识渐渐回笼，睁开眼，眼前也变得一片清明。
    “孤说，你到底还要躺多久？”
    面前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只是那双眼睛带给他的感觉却很熟悉。何归愣了愣，视线一转，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泡沫随着海水四散开去，隐约见，似乎看见了桑娜的容颜。而在祭坛周围，围着大大小小的魂兽，密密麻麻。最靠近祭坛的魂兽，居然都是十万年的魂兽。
    何归愣住了，“这是……”
    这些魂兽具是双目无神，显然是失去了自我意识，被人控制了。
    “桑娜死了。这些魂兽都是受到你的召唤才过来的，你的实力不稳，等下我会帮你处理他们。对了，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闻言，何归试着动了动他的鱼尾，慢慢地离开棺材。
    “胸口有些痛，还有一些失血过多的虚弱感，其他的都还好。对了，你是谁？”
    “孤不过掩饰了一下眼睛而已，声音还是没变的，你居然没认出来？”
    何归盯着她的黑色眸子愣了愣，旋即神色一松，“我知道了，黑九找你的吧。谢谢。”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竟是如此平凡不起眼，不过，大概是伪装吧。
    “不必。孤送你回去吧。啧，孤要是晚来一些，你可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是么。”忽然间何归想到了唐三，笑了笑，“那可真是幸运。”
    “桑娜……你杀的么？”
    “嗯。她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深渊，已经堕落了。”
    何归的眼睛有些黯淡，“我知道。我已经想起很多事情了。她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与你无关。对与错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何归摇摇头，他叹了一声，旋即问：“对了，这里是哪里？”
    “斗罗大陆周围的哪一片海洋吧。”女人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如果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再回来这边。附近有一座海岛，上面的好东西不少。”
    “是么。只怕危险也不少吧？”
    女人笑而不语。
    “算了，不说这些，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莫名的，有点想史莱克，有点想……唐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