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的时候,他所处的环境又变了。
从屋子里来到了屋外。
很明显,他略过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胡汉奇仍旧在远处端着摄像机拍摄着什么,对方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沐雨泽看来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他镜头仍旧在旋转着,老实说在按下录制键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些天胡汉奇一直在拍拍删删,总是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胡汉奇再一次举着摄像机来到了神殿门口。
这样一座神圣的殿堂对着每一个信奉它的子民大开着。
来奉香许愿的人很多。
即使是这么一个小地方,每个人心底仍旧有难以达到的愿望,需要依托于神明的显灵。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胡汉奇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样在画面外讲到。
反正,他的声音都是会被录进去的。
因为他已经进来过这里多次,甚至于因为他奇怪的装束,神殿里的殿侍已经认识他了,是以在他频繁来这里的情况下,这次并未有人再负责他的接引工作。
胡汉奇也并没有再许愿或者什么的想法。
倒是他提出了想要去那口井那里看看。
出乎他预料的是,被他询问到的殿侍没有拒绝他,直接将他带入了后院。
白天看去时候。
就是很普通的一口水井而已。
这亭子设置的是真是精巧,顶部还能通过机关打开。
胡汉奇赞叹了几句,镜头忠实的记录着这一切,不过很快就在带他过来的殿侍的催促下离开了。
这样看来,这里的燮神神殿,似乎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都跟当地人打听过了,那口井是这里的圣井,这都可以给他这么一个外地人看......这破地方到底能有什么长生不老的办法啊。
倒是走出来的时候,院子后面几间柴房里突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撞掉了一般。
胡汉奇抬脚就像朝那里走过去,却被殿侍眼明手快的拦住,“先生,那里是殿主大人的私有领地,如果您想过去的话,需要征求殿主的同意。”
“......好吧。”
胡汉奇并未太过坚持。
而且听着后来又没动静了,也可能刚刚他听见的那声音根本就是错觉?
再这样下去,根本什么都发现不了!
在这里呆了得有一个多月的胡汉奇烦躁的一拳头锤在旁边的土墙上。
他又开始收拾包裹了。
这一幕在沐雨泽看来有些熟悉,毕竟他记忆断档之前,胡汉奇就有这么一次远行。
“这次,去看看那道黑影到底是什么吧。”果然,出发前一如既往的是对着镜头的自述。
难道那道黑影才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场景出现的原因么。
沐雨泽脑海里转过这个念头之后,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朝前飘去。
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次醒来之后,自由行动的权利似乎被剥夺了。
这是防止他错漏过什么信息所以才会出现的变化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
至少也让他知道之前这些男人都做了什么吧!
地底。
胡汉奇点起了一支蜡烛,他将背包放在蜡烛的不远处。
按照胡汉奇的叙述,沐雨泽大概能了解到,上次胡汉奇其实是有丢东西的。
他丢了一块儿饼。
不过他在下面时候并未注意到这一点,而是在视频上看到那道黑影之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丢了些什么。
所以这次他背来的东西之中,最多的是面饼。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抓到对方。
在布置好一切之后,胡汉奇在地上找了一些比较大的石头,用布包好,朝水里扔了进去。
寂静的环境里响起了巨大的落水声,胡汉奇却飞速在能看到这边的一块钟乳石后面躲了起来。
这里能藏身的地方还蛮多的。
如果对方比他更熟悉这里的话,能不能抓到那个人,还是两说。
为什么认定对方是个人,首先对方能将他的包裹拆开再原样复原,其次也知道为了避免发现只那一点点食物。
如果不是因为摄像机拍到了的话,恐怕从头到尾他都无法发现这里还会又另外的人存在。
胡汉奇小心翼翼的等在一边。
过了许久,终于从东面蹑手蹑脚的逼近了一道黑影。
胡汉奇颜色一亮。
那个家伙,走到烛光的范围里了!
胡汉奇先是一惊,紧跟着身体比思想反应的更快,在对方弯腰去翻弄他的包裹的时候,他整个人扑了出去。
对方速度很快,明显要有开溜的意思了。
胡汉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爆发出那么大的速度的,居然一个飞扑将那个反应过来想要逃开的身影直接扑在了地上。
那人身上的头发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长时间没有打理的头发胡子甚至将他整个脑袋都包裹在其中了。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可胡汉奇却能认出来,这个人应该跟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跑?”胡汉奇显得十分不解。
但是这个被他压着的小偷却只会发出一阵阵嘶吼一样的单音节词。
他的手脚不停的挣扎着。
这个野人一样的家伙力气很大,胡汉奇有点儿压制不住了。
这场力量的角逐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他压着的身体才终于只剩下了轻微的挣动,一副没有力气了的样子。
胡汉奇也觉得自己手脚酸软。
幸好这个家伙身体似乎十分单薄,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压的住他。
“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么?”胡汉奇并未将人放开,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发问道。
过了许久之后,对方才点了点头。
“好,那我放开你,你不能跑。”胡汉奇低声说着,“如果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这次带来的食物,都可以留给你。”
这次的回应来的更快一些。
胡汉奇长出了一口气,后仰着坐到了地上。
那个身影十分灵巧的翻身,警惕的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但是他没有跑。
看上去食物的诱惑十分有效。
“你会说话么?”
对方点了点,又摇了摇头。
“是因为太久没跟人说过,还是因为嗓子坏了。”对方又发出了两个单音节的啊字。
看上去,嗓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我......”他似乎在很努力的回忆应该怎么说话。
“你知道艾格拉么?”胡汉奇转了转眼珠,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嗯。”这种语气词他表达的还可以,伴随着点头的肯定。
“要不我将你带回去吧。”胡汉奇看着他身上的凄惨样子,忍不住提议到。
“你是自己在奇石阵那里迷路了,误入这里的么?”
胡汉奇明明好心的话却不知道触碰到了对方哪根敏感的神经,野人疯了一样的摇起头来,头一次断断续续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能......回去......危,险。”
就是这内容,胡汉奇完全理解不了。
“外......人、会死。”
“你的意思是,有人会害你?”胡汉奇一挑眉,“我不是活的好好的。”
“所有......人。”
跟一个讲话讲不利落的人交流起来,十分费劲。
他完全理解不了对方话语的含义,对方也解释不清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安,安全。”随着聊天的深入,对方的吐字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在很快速的学习胡汉奇的语言,大概本来就拥有的东西,重新再习惯会变得容易的多。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外面的深夜。
胡汉奇这个晚上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反正禁止熬夜的禁令只在艾格拉有。
相反的,那个野人显得十分紧张。
“我们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胡汉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里很安全。”
“禁制要开启了,他们会下来的,抓走外来者。”
“我刚刚醒来也躺在这里的水边,别开玩笑了,我当时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你。”胡汉奇哈哈笑了两声。
野人用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对着他,“那你就留在这儿送死吧,别怪我没提醒你。”
大概是对方严肃的表情,让胡汉奇也多了一些正经。
“你不跟我解释清楚,我怎么相信你。”
“现在没时间了!”
是,有时间的时候,你话都不会说——胡汉奇心中腓腹。
但他还是听从了这个在这儿不知道生活了多少年的家伙的劝告,跟他一起藏到了离水边较远的地方。
地上居然被挖出来了几个上窄下宽能够供人藏进去的深坑。
“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感受到胡汉奇有些钦佩的目光,那个野人解释了两句。
这么黑,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这个家伙,感觉似乎相当强烈。
食物对他的吸引力确实太大,如果不是他刻意将包裹打开了一个角,估计也不会让这个家伙放松警惕。
胡汉奇忍不住有些庆幸。
“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在我开口前,都千万不能出声。”在下去之前,野人十分严肃的叮嘱他。
胡汉奇点点头。
在两人下去没多久,不远处的水池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流水声。
沐雨泽虽然是跟随着胡汉奇的,却并未跟他一起下到深坑里。
他仍旧呆在上面。
所以他能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透过林立的钟乳石的间隙,凭空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金色法阵,清澈的水从竖直的法阵之中倾泻出来,而且其中夹杂的几道颜色,如果他不是眼睛坏掉了的话。
那是人!
因为距离问题,他没法看的更清楚。
沐雨泽挣扎着想要朝水边走过去,却只能无奈的在原地做无用功。
该死的,他看不到更多!
只是,这样的景象,真的是人类世界该存在的么。
他也见过洛璃做一些神神叨叨的符咒,听她说的挺厉害,但都没有这一幕来的震撼。
凭空出现这样大的一个阵法,往下面倒水,还能倒出人来。
......等等,如果胡汉奇是从井里到这里的,那这个法阵似乎解释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这样的话,是不是掉进井里的人,都会出现在这里呢。
这样,他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或者,他的身体,其实也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不过,很可能是昏迷着的?
他掉进井中最后的记忆,似乎是被水流裹胁着无力的身体不断向前。
在阵法消失的不大会儿功夫之后,从原及近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西里呦!”
“西里呦!”明明是他完全不懂的方言,沐雨泽却发现自己居然能够懂得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有人在催促其余的人快点儿。
沐雨泽朝后看去。
足足十几个人从这几个地穴旁边走过,一股脑的朝着水边快步走去。
这些人浑身都包裹在宽大的袍子之中,连头和脸都完完整整的罩住了,有的人身后还背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半身的粗重木棒,也不知道是做什么使的。
...即使隔了相当远的距离,对方奇怪的方言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全部带走。”
沐雨泽有些愣神的看着这些人两个一组,像是抬着猎物一样,将人双手双脚分别绑在木棍的两端,带着那几个昏迷的年轻男女原路返回。
这些人就像是一股黑风。
步履匆匆的来,又十分匆忙的离开。
那些人,就这么被带走了......?
然后呢。
会发生什么。
沐雨泽想着刚刚喊话的人狠戾的语气,突然觉得脊背往上不断泛出一阵凉意。
而此刻,真正的沐雨泽,正像是他所看到的那些进入这里的人一样,毫无知觉的躺在水边,冰冷的池水浸透了他的下身。
在他不远处的铯林娜毫无影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意的拧了拧自己的身上还有脑袋,然后表情不屑的看着沐雨泽昏迷在地上的身影,咧着嘴有些诡异的露了一个笑。
“我们已经互相不信任了,还是不要一起了。”她扯下了自己头上的眼镜,随手甩到了沐雨泽身上,直接朝着远处离开了。
有些夜光的绿色镜片,静悄悄的映着沐雨泽苍白的面颊。
不多时,这里就响起了几道脚步声。
“真不应该让上面也封锁,已经很多年,没有主持过,那么有纪念意义的仪式了。”一个笼罩在全黑色袍子的身影带着另外四个人,出现在了这里。
他蹲下了身子,黑色袍子里伸出了一只诡异而枯瘦的手,摸在了沐雨泽的脑袋上,从头发一点点下滑,略过鼻尖,最后塞入无意识半长着的口中。
如愿的听到了身体自然反应的干呕声。
他站起身,眼睛在周围扫视了一遍,没能如愿找到第二个人影。
看来真的只有一个,最近几年鲜有禁制被触发的时候,即使有,也都是单个的好奇年轻人。
他并不觉的有什么奇怪的。
“带走吧。”他冷声吩咐了一句,转身往回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四个人中分出了两个,将沐雨泽从水中拉了上来,像是捆野兽一样将手脚吊在了一根长木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