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无殇一直很清楚。
    先前堵在心里，现在说出来了，反而释怀了。
    可释怀的代价，却是心里更难过了。
    无殇抱着茶杯，手指在杯身不住地摩挲着，亦如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生羽则坐在她的对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默默留心着她的情绪变化。
    ……
    崛州主城，皇宫。
    啪！
    嘭！
    咔嚓！
    赫潼殿，长公主殿下的寝殿里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宫女们排成两排，站在寝殿外面，头低得一个比一个更低，一个个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她们的长公主，又开始发脾气了。
    郑翩潼在外面装得柔弱，实际上骨子里脾气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每次一发脾气，动不动就拿名贵的装饰品出气，不是摔就是砸。
    拿东西出气还算好的了，过分起来直接就是动手打人了，一个不注意下手重了，弄出人命来也不是不可能，宫女们都非常怕她，谁也不敢去劝她，生怕引火上身，令她迁怒到自己头上。
    “啊！”郑翩潼在自己的寝殿里放声尖叫，“无殇！我要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剐！”
    梳妆镜前，郑翩潼穿着单薄的丝质长裙，胸口敞开着，露出一大片雪白光滑的肌肤。
    在那光洁的肌肤上，右边的胸口浮现一道淡红色的疤，弯弯曲曲的，像一条淡红色的蜈蚣，看上去有点恐怖。
    郑翩潼在镜子里盯着那道疤痕，眼睛死死瞪着，恨不得用眼神把它消灭。
    但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太医院的御医已经告诉过她了，这道疤无论如何都消不掉，哪怕是牧师动用圣光术，只能把伤口愈合，却没办法把那道疤痕消除。
    一个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外貌。哪怕外貌长得再不出色，也没人愿意身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更何况她是南轩的长公主，她的身体比寻常的女子要金贵多了，怎么能容许出现这样的瑕疵？
    要不是无殇，她不会变成这样的！
    这样的她，还怎么去面对自己喜欢的人？
    “无殇，我不会放过你的！啊！！”郑翩潼越看那道伤疤，心头的怒火越是旺盛，伸出双手，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盒子全都一股脑儿地挥到地上，听着它们摔在地上发出粉身碎骨的声音，心里才总算好受了那么一点。
    郑凛出现在赫潼殿的时候，郑翩潼还在发火，宫女们全都站在门口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靠近。
    等到看见他以后，刚想跪在地上行礼，却被他无声地制止。
    郑翩潼不知道郑凛来看她了，兀自在自己的寝殿里发着火。
    郑凛刚要去敲门，却听见她的那句“无殇，我不会放过你的”，心中骤然一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妹妹对无殇的仇恨已经如此之深了么？
    顿了顿，他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潼潼，朕来看你了，伤势好点了么？”
    郑翩潼猝不及防地听见郑凛的声音，心下一惊，看向镜中那个披头散发，像个泼妇一般声嘶力竭的女子，眼神出现了片刻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