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的问题出现得太突然，也不是个时候，苏漠正在喝水的动作一顿，然后……悲催地被呛到了，接连咳嗽了几声，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
    偏偏这么丢脸的时候，还有个人在一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半天，他才恢复正常。
    “你要如厕，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如何？”苏漠眨了眨眼，眼里带着隐隐的坏笑，将头凑到她的身边，“够面子吧？”
    看着那张阴柔的俊脸在眼前不断放大，无殇几度闭上眼睛再睁开，心里一遍遍地劝自己要冷静。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她一定能找到办法对付他的。
    “好啊。”苏漠都不怕，她怕什么？
    豁出去了。
    苏漠把茶递到无殇的手边，这次她没再拒绝，端起茶杯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然后迅速地站起身，退开些许，离他的距离刚好保持在三尺左右。
    苏漠看见她的动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眸光中蓄着一抹深沉。
    他放下茶杯，抬眼打量她片刻，然后开口，“去把衣服换了，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无殇：“……”
    她的衣服跟他们有仇吗？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和她的衣服过不去？
    想穿什么貌似是她自己的选择吧？！
    无殇不动，苏漠也不发话，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谁都不肯退一步。
    过了半天，无殇还是选择了妥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房间在哪？”
    她才不想跟他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纠缠那么久，简直是在浪费她的宝贵时间。
    “你说呢？”苏漠歪着头，狭长的眸中染上了明媚的色彩，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强忍怒意的表情，“三尺之内，你觉得在哪？”
    三尺之内，那不就是在……他的房间里吗？！
    他的意思是，她要和他睡一间房间？
    “苏少爷，玩笑开过头就不好玩了。”无殇的语气凉凉的，危险地半眯起眼睛，像一只即将被踩到底线的青狐。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开玩笑，”苏漠像是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意味，自顾自地吹开茶水表面漂浮的茶叶，催促道，“快去吧，只有这次允许你离开我三尺以外。”
    无殇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去了他的房间。
    苏漠和郑翩潼，这两个人，不得不说，有一个地方是高度相似的，那就是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活活气死。
    ……
    苏漠就在庭院里坐着，无殇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走进他的屋子，故意把推门声弄得很响，走到哪里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你在身上挂了炮仗吗？”苏漠嘲讽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无殇不说话，冷冷一哼。
    她要有炮仗，第一个扔在他的身上，炸翻他！
    不过，苏漠的这番话，效果还是有的。
    被他这么一嘲讽，房间里的动静顿时小了不少，过了一会儿，连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都听不见了。
    无殇从空间戒指里拿出自己的衣服换上，换完衣服，照照镜子确定自己没露出任何马脚以后，索性在苏漠的房间里转悠了一圈。
    这个家伙，不会来真的，真要她睡在他这里吧？
    他要是敢乱来，她一定会弄死他的！
    无殇的目光落在苏漠的衣柜上，有一瞬间失了神，遵从内心的想法，把它打开。
    打开的力道可能有点猛，一件白色的披风从里面掉了出来，正好掉落在她的脚边。
    她一愣，蹲下去把它捡起来，展开一看，竟然有点眼熟。
    视线移到边角，果然，缺少了一块。
    这是苏晓借给她的披风，离开丞相府的那晚被苏漠强行给扣下了。
    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他要这件披风有什么用，又不能穿。
    无殇有想过顺手把披风带回去还给苏晓，可刚伸出手，想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打扮，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有机会再说吧。
    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无殇出来，苏漠有些失了耐心，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将声音稍稍放大，“一件衣服而已，很难穿吗？再不出来我不介意进去帮你一把！”
    “不用了！”无殇加快出门的速度，迎着光走向他。
    苏漠听到声音扭头一看，来人逆着光走来，一袭白衣洁白胜雪，衬得身段玲珑有致，惊为天人。
    就算那张脸做了一些调整，遮住了她的绝世容貌，也丝毫掩饰不住她的光芒。
    苏漠看着她的脸，竟然出了神。
    无殇躲闪着他的目光，重重地咳了一声，这才让他从愣怔中回了神。
    ……
    就这样，无殇阴差阳错地变成了苏漠的侍女，走到哪里都要和他保持着三尺的亲密距离。
    晚上要是还得保持这个距离，就得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苏漠后来也没再坚持，搬了一张小榻在床边，告诉她，不睡床可以，必须睡这张小榻上，否则就罚她蹲在门口守夜。
    无殇没有办法，只好睡在他的眼皮底下。
    其实她的心里还蛮想去外面守夜的，总比面对一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要好。
    可人在屋檐下，不低头，她伪装了这么久的努力就会泡汤。
    和白费努力相比，睡觉什么的就是小儿科了。
    不就是陪睡么？
    一闭眼，一睁眼，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
    和他近距离接触了几天，无殇发现他和自己印象中的苏漠不太一样。
    比如，他不喜欢有人服侍他，除了自己是个例外，他的院落里不会安排一个下人，凡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再比如，他和苏厚的关系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好。
    苏厚在府上的时候，他都不会主动去看上一眼，除非苏厚直接点名让他过去。
    这个时候，她就不会陪在他的身边了。
    等到他回来，脸色就会变得很难看，一整天都沉默着不说话，浑身充斥着一股阴郁的气息，配上他那张阴柔十足的面容，整个人就像黑暗中的吸血鬼，阴暗到了极限。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自从她到了他的院落，郑翩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从未来过苏漠这里。
    而苏家又有新的谣言开始流传。
    什么苏漠收了一个侍女作为新宠，宠得不行，到哪去都要带着，这位侍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赶超了府上的那位童姑娘……等等，诸如此类的谣言像风一样迅速传遍苏家。
    苏家的侍卫、家丁看到苏漠，他的身后确实跟着一个侍女，这条谣言的真实性又增加了不少。
    相当于变相软禁在自己院落里的郑翩潼，很快也听到了这些谣言，气得发狂，把衣柜里的白色衣裙全部撕成了碎布片，这样都解不了她的心头之恨。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来和她作对？
    斗不过无殇也就算了，一个侍女，凭什么也能爬到她的头上？
    郑翩潼的眼神如同被毒蛇的毒液渗透过，散发着怨毒的寒光。
    ……
    无殇听到这些谣言以后，心里也有些急迫。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主要是担心自己作为谣言里的主角之一，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不方便她不久后的行动。
    不过现在的她，整天跟在苏漠的屁股后面，就算没有谣言，她也没什么自由可言。
    这样，还不如先离开苏家，再找机会偷偷溜进来带走郑翩潼呢。
    于是，她对苏漠的态度开始有意无意地变差。
    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充满火药味，动不动就是一顿吵，有好几次真的挑战到苏漠的极限了，狠狠地瞪着她，叫她走人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最后又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强忍着咽了回去。
    “你在烦躁什么？”苏漠终于忍不住了，主动问她。
    “没有啊。”无殇一口否认。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没感觉的尸体，你觉得你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苏漠瞥她一眼。
    “大概是生理期快到了吧，情绪有些烦躁也是在所难免的。”无殇无所谓地耸耸肩，把这个锅推给她的生理期。
    苏漠：“……”这个理由够狠，他竟然无从反驳。
    谈话草草开始，又以僵滞结束。
    就在无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给了她一个契机。
    就在她和苏漠谈话谈崩的第二天，苏漠一大早就出去了，没让她跟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且她听说，苏厚也不在府上，出去几天了。
    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
    无殇有预感，错过了这次，她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时不可失，她立即动身，去了郑翩潼的院落。
    ……
    “你来干什么？”郑翩潼被她的突然登场吓了一跳。
    “来看看你啊，听说你最近过得不好。”无殇双手环抱，挑眉看着她，姿态清闲。
    郑翩潼的脸色陡然一变，拉下脸来，眼睛里再次放出怨毒的光。
    “你做梦吧，苏墨哥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看到她眼底的怨毒，无殇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郑翩潼这么恨她，干脆就把仇恨值再拉大一点，气到她对苏漠绝望，等到她认清他的真实面孔，说不定心灰意冷之下，主动想要回宫了。
    “为什么看不上我？”无殇开始爆发演技，用纤细的手指撩起耳边的一缕长发，垂眸一笑，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温柔，“苏少爷近来很黏我，去哪都要带上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我分开，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肯让我离开他三尺呢……”无殇端起姿态，捂着嘴巴，状似娇羞地笑了起来。
    这句话是有歧义的。
    她和苏漠虽然在一个房间里，却是一个坐在床上修炼，一个躺在小榻上闭眼装睡，从来不曾做过越矩的事。
    但是不知情的人，把这句话听在耳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你……”郑翩潼果然上当，气得浑身在发抖，“你有什么资格上苏漠哥哥的床？！”
    “和你比，我当然没资格了，对吧，长公主殿下？”无殇嘴角一勾，笑容讽刺。
    郑翩潼如同被雷劈中一般，愣在原地，身体停止了抖动，改成僵化。
    不，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其中一定有诈！
    “那只是谣言，随便你怎么说！”郑翩潼的脑子还不算太笨，知道绝不能承认身份。
    “那你知道，这个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吗？”
    “难道……是你说的？！”她看向无殇的表情，企图找点线索，无奈无殇的反应太冷淡了，什么伪装的痕迹都没有。
    “我只是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别人信不信，和我没关系。”
    “我要杀了你！”郑翩潼急红了眼，掏出一把随身用的匕首，刺向无殇的心脏。
    无殇轻松地挡下，点了点她的手腕，郑翩潼顿觉握紧匕首的那只手像被雷劈过一样，瞬间就麻了，匕首从失去知觉的手心里滑落，掉在地上。
    “你……你有力量？”她被无殇露的这一手惊呆了。
    一个侍女，怎么会有修炼者的力量？
    “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呢？”
    郑翩潼用力盯着无殇的眼睛，盯了半晌，然后才恍然认出，控制不住地失声大叫，“无殇？！怎么会是你？”
    无殇笑了，“眼神还不算差到无可救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这个贱人，竟敢勾引苏漠哥哥！”郑翩潼愤怒到失去理智，扬起手就要朝着她的脸上扇去。
    无殇攥住她的手腕，冷声说道，“动手之前最好先过过脑子，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苏漠不在，郑凛也不在，别说他们不在，就算在现场，她若铁了心真要教训郑翩潼，谁都拦不住！
    “你、你到底想怎样？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郑翩潼大声咆哮，希望苏家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赶紧过来救她。
    胸口被无殇刺中一剑而留下的疤痕似乎又隐隐作痛了，她实在不想面对这个恶魔！
    “别叫了，我来之前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无殇的眼睛很亮，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你的气息早就被我屏蔽了，没人会发现你的。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乖乖跟我回皇宫。逃婚的事情，你以为你逃得了一时，还能逃得了一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