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不再是她把街头恃强凌弱的霸王一顿狠揍,也不是捧着一只烤鸡毫无形象地啃咬。而是,化身成了一条龙。
作为一个生活在偏远小镇上的普通人,无殇从来没有见过其他种族,更别说这种凌驾于各大种族之上的龙族了。可不知为什么,无殇下意识地知道,那就是龙。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洗漱完无殇坐到镜子前,看着铜镜里自己干干净净的脸,精致的五官,细腻白皙的皮肤,哪里有龙的影子。
“我一定是疯了。”镜子里的少女自嘲道。
爹的医庄平日里很忙,无殇没有功课的时候就会跑到医庄里给爹打打下手。昨天晚上听爹提起过医庄里有两味药草供应不足了,无殇决定去后山碰碰运气。
后山遍布形形色色的植物,有很多是无殇听都未曾听过的。更深入的地方还生长着市场上千金难求的名贵物种,存活了百年千年也不稀奇。对于这些极具灵性的植物无殇也不愿意去打扰,只在外围寻找目标。
“白芷应该就在这块附近了,以前爹带我来采过。”依靠强大的记忆力无殇很快锁定了范围。
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果然看见了隐藏在灌木丛中的白芷。摘了一把,放在鼻尖,闻到了特有的药草芬芳。
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对,不是白芷本身的味道,而是随风而来的气息。
无殇盯着某个方向,皱了皱眉。
“逃了一个月了,你觉得真能逃出大人的掌控吗?还不识相地把东西交出来!别逼我们亲自动手。”为首的黑衣人阴狠地说道。
已经身负重伤倒在地上的女子闻声抬起了头,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恐与怨愤,怒声骂道:“我死也不会交给他这个恶魔的!”
“哦?那你就去死好了。”黑衣人一脸不屑,“等你死了,还怕我们在尸体上搜不出来么?给我上!”
就在他们举起利剑刺向女子之时,一道白影迅速从眼前掠过,等他们回过神,地上的女子竟然不见了。
“得罪了,这里不能见血。”
一位身着白色衣裙的少女向他们款款走来,容颜绝美,眼神却透着一丝冰冷。少女正是无殇,在她身后是那名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子。
无殇解下缠在腰间的鞭子,向黑衣人们挥去,默念口诀,一道金色的火焰从鞭子上油然而起,瞬间包裹住了他们。
“啊!”人群中不约而同地迸发出惨叫。
惨叫过后,便是覆灭。黑衣人们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灰烬都没留下。
“不过,可以杀人。”无殇的嘴角微微一勾,把鞭子重新缠回腰间。
特雷娅醒了,睁开眼能看见洁白的屋顶,她费力地撑起上身,环顾四周,只见一位身形纤细的白衣少女背对着她清洗纱布。少女似乎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你醒了。”她的笑容明媚动人,充满真诚,顿时卸下了特雷娅所有的防备。
特雷娅很困惑,“是你救了我?”不怪她有此困惑,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甚至美丽得过分了一些,怎么可能是那群皇族禁卫军的对手。
无殇笑而不语。有些秘密暴露了反而不好。
她绞干纱布,走到床边扶特雷娅坐好,替她擦拭额头上因刚才小幅度的起身动作而挣扎出的冷汗。
“你身上外伤伤筋动骨,内伤危及心脉,我爹只能勉强保住你的性命,主要还得靠你自己好好养着。没事儿就多睡觉,最近不能下床。”无殇觉得这样回答既不失礼也不麻烦。
“谢谢。”特雷娅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都死了吗?”
“嗯。”这个倒是不难回答。
特雷娅惊讶地睁大眼睛,皇族禁卫军的本事有多可怕她最清楚不过,本以为自己就要含恨而死了,没想到还能获救。
无殇救特雷娅的时候她已经昏迷,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无殇不打算解释,特雷娅也不好意思再追问。目前努力地活下去,才是一切行动的前提。
“那我就先出去了,门口有人守着,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特雷娅乖巧地点头。
“爹——”
安华正在专注地捣药,一听这个软软的声调就知道是自家女儿在唤他。
“怎么了,无殇?”安华继续捣药,看向无殇的眼神却柔和似水。
“医庄的药草储备尚充足,这两天爹和娘就不要出去采药了,好不好?”
安华略一思索,“和西厢那位受伤的姑娘有关?”
无殇俏皮地吐舌,“不愧是医仙,还是爹聪明。”
安华笑了,“那姑娘气质不凡,看衣着也不是我们南轩的风格,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来历必然不简单。你放心,她不说我们也不会去多问的。”说罢还形象地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无殇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救下特雷娅是必然之举。从小跟着爹行医从善,骨子里充满着正义之气,让她眼睁睁地放任黑衣人们杀死特雷娅是不可能的。但是把特雷娅带回来却实属无奈了。救了人弃之不管不是她的作风,把人带回来还是存了侥幸心理。她自认为杀人杀得很彻底、很干净了,难保会有人察觉异样。追究到她的身上倒是没什么,就怕殃及无辜的人,比如她最爱的爹娘。
卸下了心底的担忧,医庄也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无殇打算先回家。
家离医庄不远。一条繁华的街走到头,可以看见一座热闹的村庄。无殇的家就在热闹的村庄里。
下午的阳光出奇地明媚,无殇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耳边是小贩的叫卖声,掺杂了妇女们轻柔的讨价还价。她突然感觉,这样朴素平凡的生活过上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放开我!”一道惊呼声格外突兀。
无殇放眼望去,几丈开外,整个安和镇有名的街头恶霸楚天正在拉扯着一位少女的胳膊,好像要往自己的怀里带。少女容貌秀丽,由于惊恐而生出几分柔弱的美感。楚天的手下虎视眈眈,众人皆敢怒不敢言。
无殇的眼底染上了一层寒意。她最讨厌强迫女人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楚天竟敢如此目无王法。很好。
不知为何,无殇感到今日的自己特别容易动怒。想起了师父的叮嘱,不可轻易在人前暴露实力,无殇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侧身信步走进了一家酒楼。
直奔二楼的一间雅座,朝身后尾随的小二落下一句“半盏茶以后送酒”,无殇利落地关门,走到窗边。
窗下仍是那副画面。楚天已经揽住了少女的纤腰,欲强行拖走。
无殇冷哼。端起茶壶,倒了一小摊茶水在桌面上,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蘸一滴,趁着四下无人注意,径直弹向楚天。
“啊!”楚天的手吃痛地收回。
“谁?谁在暗算本少爷?!给我揪出来!”楚天一边揉着手,一边指挥手下。
他的手下得了令,开始在人群中搜人。推推攘攘,动作粗鲁。
无殇取下缠绕腰际的鞭子,阳光下白色的羽鞭熠熠生辉,折射着淡淡的光芒。
“隐!”话音刚落,鞭子从头至尾逐渐化成虚无。
无殇把隐形的鞭子掷出窗外。
楚天还在吆喝手下揪出那个暗算之人呢,冷不防脖子里猛地一紧,像是被人从背后狠狠地勒紧一般,突如其来的强烈窒息感逼迫得他说不出话。他下意识地去摸脖子,然而脖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这种空无一物的触感加剧了他的恐惧。
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楚天脚步凌乱地向后退,手死命护着脖子,好像被人拖着走似的,手下纷纷赶上前想要拉住他,却怎么也追不上。
小二很准时,半盏茶的功夫把酒送上来了。他看见无殇站在窗边,笑着问道:“姑娘可是瞧着那出好戏?”
无殇挑眉,也笑道,“倒算是好戏。”
小二替无殇倒了酒,摇头叹道,“也该这恶人倒霉,不知道摊上什么邪。”
楚天已经在整条街来回跑了三遍。准确地说,是被拖着。手下一个个追得气喘吁吁,仍未能追上。
无殇扫了一遍众人的反应,有惊讶的,有嘲讽的,还有拍手称快的。
“你们不害怕吗?”
“不怕,”小二一脸得意,“这就叫恶有恶报。楚天作恶多年,欺男霸女的事可没少干,奈何他背景雄厚,也没人敢治他。今天他落难如斯,大家心里巴不得有多痛快呢。”
也是。我想揍他也忍了很久了。无殇在心里暗暗想道。
小二迫不及待地下楼看戏去了。无殇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心念一动把鞭子收了回来。
白色的羽鞭上隐隐沾有血迹,血迹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或许是最近吞噬的鲜血不少,羽鞭的光芒比刚才更甚。
“师父说的没错。白羽再美也是神器,嗜血的本性一点也没变。”
当白羽一圈一圈重新缠回无殇的腰时,闪烁的光芒就黯淡了。没有人会发觉那是一条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楚天的脖子被勒出了血痕,整个人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完全没有了兴风作浪的勇气。更别提去看一眼那名差点抢到手的少女了。
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
好戏看完,好酒喝完,无殇也起身回家。
一个下午心情都特别愉快。
半夜子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原本这个时候无殇是该去师父身边修炼,唯独今夜,发生了变故。
“……啊……”无殇强忍着痛苦的呻吟。
好痛!全身都处于极端的疼痛之中,每一寸皮肤如同在烈焰中煎熬,血液滚烫,在体内极速地窜流。
无殇的脑海中又莫名闪现出那条龙,而且比上一次更清晰。这种清晰,伴随着遍布全身的灼热与剧痛。
无殇痛得冷汗直冒,紧闭双眼,不敢喊出声,嘴唇被咬破流出了嫣红的血。
就在这时,无殇的房间里陡然亮起一束蓝光。幽蓝的光芒布满房间,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无殇的床边。
一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覆上无殇的额头。耀眼的金光自指尖流出,缓缓地,从额头流至全身。
无殇睁开眼,男子俊美如神祗的面容映入眼帘。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