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撑着一口气给菩萨行了礼，人软软地靠在孙悟空的身上，尽量保持直立。
    孙悟空口气里带了不满：“只是一个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小妖精罢了。”
    话音还未落，陆沉感觉到身上的刺痛感更强了，双手紧紧攥住孙悟空的衣服，即使没用，但心里也好受些。
    孙悟空冷声说道：“还请菩萨帮我师徒四人渡过难关。”
    菩萨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沉一眼，再看两人私下的小动作，沉默一息之后哈哈大笑起来，完全略过陆沉的问题说起蜈蚣精来：“大圣既开口了，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还请带我走一遭吧。”
    心肺上的压力少了不少，陆沉感觉好歹能喘过来一口气了，弱弱地看了一眼孙悟空，扁了扁嘴，但也没说话。
    孙悟空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小安抚了一下，陆沉立刻漾开一个笑脸。
    菩萨在后面将两个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高深莫测。
    蜈蚣精本来就不是一个能成气候的，又遇见了他的死对头，虽叫嚣的厉害，但轻易就被降服了。
    作为被施与帮助的人，孙悟空亲自送了一遭菩萨，身边仍旧跟着小尾巴陆沉。
    菩萨依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这孩子倒是有佛缘。”
    孙悟空声音平平，倒是难得多说了两句：“还望菩萨手下留情，他法术低微，您又何苦欺负他。”
    真是难得的有礼貌，菩萨笑：“大圣说的可真奇怪了……”
    孙悟空直接打断他的话：“身上有没有带点丹药什么的，他身子弱，修为低。”
    菩萨还没说出口的话哽在嘴里，面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陆沉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袖，赶紧摇了摇头。
    不好这样的，这不是敲诈也算打劫了吧，好歹菩萨刚还帮助他们了。
    可大圣爷完全没接收到他的良苦用心，反倒是面不改色地要来了好几个瓷瓶，然后拉着陆沉转身就走：“菩萨，感谢，再会。”
    手中的小瓷瓶倒出来几丸褐色的丹药，闻了闻然后递给陆沉，语气不容拒绝：“吃了。”
    陆沉小小翻了个白眼，没发现菩萨有生气追上来的迹象，这才笑呵呵地接过来顺手就扔进了嘴里。
    清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身上暖流四溢，他才反应过来这些仙丹绝非凡品。
    慌张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菩萨饶有趣味的眼神，心尖颤了一下，小拇指勾着大圣爷的手低声说道：“大圣爷，这样不好吧。”
    孙悟空将剩下的瓷瓶装起来，以后隔段时间就得让小笨蛋吃一点，法术修为都太弱了：“对，是有点不太好，出来都不多带点。”
    陆沉：“……”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回头冲着菩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试图传达一下抱歉之情，只是还没等做口型就被孙悟空直接拽着走了。
    “他们的东西可以随便拿，下次你想吃什么了跟我说。”
    孙悟空声音不小，即使走出去二里地还是能被普通人听见，更不用说是菩萨了。
    陆沉登时脸就红了，甚至想要去捂孙悟空的嘴：“大圣爷。”他回头又看一眼，只瞧见了菩萨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脸更烫了。
    他瞄一眼大圣爷，没事人似的。
    孙悟空顺势捏着他的手：“先回去吧，顺便山洞里的那几个也给他带回去，留着麻烦。”
    陆沉要紧跟上孙悟空的步伐，也就来不及说话了，没一会心大的也差不多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只顾着紧紧跟上大圣爷的步伐。
    身后的菩萨微微一笑，手抬起置于嘴边念了佛号：“虽是孽缘，也是有缘，天地万物，执念丛生。”
    蜘蛛精们被菩萨带走之后，这件事情就完美得解决了，陆沉也发现了此次西天取经之路其实真的就只是一条水路。
    磨炼唐僧估计也只是磨炼他的脚程。
    师徒四人再加上陆沉没休息几天就又开始了西去之路。
    第46章 是谁
    确定关系之后, 陆沉一路上黏孙悟空黏得更紧了, 不管对方干什么他都像是小尾巴一样地跟着。
    孙悟空找吃的，一转头后面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孙悟空取水，侧面陆沉跑的比他还要快，孙悟空打探路况——他一把拽住就要往前冲的陆沉：“不行，跟师父待在一起。”
    唐僧盘腿坐在一大块巨石上诵经, 抽空睁开眼睛瞧了一眼：“小沉，别捣乱。”
    陆沉撅着嘴巴不情不愿地朝着唐僧的方向挪去，嘴里还嘟嘟囔囔：“没捣乱啊, 带上我的话说不定还能知道妖精的来历呢。”
    唐僧拽着他的手靠在石头上，声音愈加宠溺温柔：“好啦, 你这法术我也不放心，还是待在这里吧。”
    陆沉扁扁嘴巴, 蹲在石头下面揪草根：“可大圣爷法术那么高，带上我应该也没事吧。”
    唐僧还准备再劝劝，孙悟空却是招了招手：“过来吧。”
    陆沉转了转脑袋, 附近除了唐僧就自己一个人，食指弯折过来对准自己：“我？”
    孙悟空声音淡淡：“不去的话就算了。”
    陆沉立刻跳起来跟上：“真的？”
    孙悟空转身就走：“跟不上被妖精吃了我可不管。”
    “才不会, 我有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 我不打，我跑。”陆沉神气地挑着眉毛。
    孙悟空也不跟他争辩，就只是自顾自地在前面走, 时不时地低头反驳一句。
    唐僧看着两个渐行渐远、但却越靠越近的人影，念了句佛号，闭上眼睛继续诵经。
    “喜欢跟我呆一起？”
    陆沉偏过脑袋看他面无表情的脸，点点头：“嗯，就是在五指山下再待上五百年我都愿意。”
    孙悟空忽然笑出声：“那我可不愿意。”
    陆沉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摇头：“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吭哧吭哧半天的倒是没想起来自己该说啥，只好一把搂住他的腰，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身上，“反正不管你在哪儿我就是喜欢跟你呆一起。”
    感觉到脑门上一阵温热，陆沉生气，但也不争气地由着他摸：“又摸脑袋，迟早要秃，丑了不好看了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我就、”他咬牙切齿半天，最后直接放狠话，“我就到处败坏你的名声。”
    孙悟空呵笑，跟他逗了一会趣，瞄见远处一条不大不小的瀑布，扬手：“你看……”
    瞬间忘了刚才的凶狠，陆沉惊奇，向前走了两步被孙悟空拽住，回头冲着他喊：“哇，好漂亮啊，瀑布诶，你看你看……”他兴奋地指着半空中，拽着孙悟空的衣袖，“还能看见彩虹！”
    孙悟空略显不屑：“你以前没见过彩虹？”
    感受着冰凉的水珠溅在身上的清凉，陆沉挣脱开孙悟空的手，想凑近点看顺便玩水：“不是，我见过彩虹，不过是雨后的，小小的那种，我没见过瀑布，更没见过好多个彩虹同时出现，真的好美啊。”
    他半蹲在两块石头中间，手撩着水花：“我们住的地方附近没有多少水，更没什么大江大流或者瀑布之类的，而且我这情况家里人也不怎么放心自己出远门去玩。”
    孙悟空在后面护着他，防止他踩上石头上湿滑的青苔掉下去：“等取完经了我带你回花果山，那边的瀑布要比这里壮观多了。”
    陆沉瞬间激动起来：“好啊。”
    转头又想起来回家的事情，瞬间泄气了，站起来指尖还在往下掉水，退回到孙悟空的身边欲言又止。
    孙悟空：“怎么了？不想去花果山？那边有很多猴子，我想你跟他们应该能玩到一起去。”都傻乎乎的，也都很可爱。
    陆沉瞪他一眼：“才不是，很想去好不好。”
    孙悟空笑捏他的脸蛋，脸上的肉能拉扯出好远：“那是怎么了？又不让你自己驾云，愁眉苦脸个什么劲，比和尚还要像和尚了。”
    陆沉撅着嘴巴，抱着大圣爷的腰脸埋在他的腰腹间，揉了揉被捏的有些疼的脸，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圣爷，想回家，想告诉我父母一声之后，然后再留在花果山陪你。”
    孙悟空摸上他后脑勺的指尖一顿：“不想家了？”
    陆沉声音闷闷的：“想啊，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大圣爷了，心里就闷闷的，比想家更难受，我好不孝啊。”
    孙悟空乐了：“那怎么办？”
    陆沉掐着他的一块肌肉：“都是你害我变这样的，所以你要负责。”
    孙悟空捏着他的后脖颈，就像是把玩揉猫一样地把玩：“妖精都能破碎虚空把你带过来，难不成我还不能破碎虚空去到你的世界陪你短短数十年？”
    陆沉惊讶地从他怀里出来，不可置信地抓住他的手：“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孙悟空笑得骄傲自信，比半空中的彩虹还要耀眼迷人：“为什么不可以，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陆沉连连摇头，骄傲地高高翘起大拇指：“怎么会，大圣爷在我心中简直无所不能。”
    孙悟空看他脸上的傻笑就也想笑，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等取完西经我会着手准备这件事情，这段时间还是待在这里吧。”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但也有像这样醒来粘着自己欢乐的时候，如果真回去了——到达西天之前恐怕都不能相见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能习惯身边没有这个小尾巴的日子了。
    被压在五指山下孤单寂寞的三百年，以及大闹天宫之前虽然肆意潇洒但总觉得少了牵挂的上千年，仿佛都是为了等待生命中的这一个点的出现。
    有了这个点，孙悟空觉得自己的存在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盲目求生，肆意妄为，似乎一切都是因为少了这个点的存在。现在他终于出现了，自己的人生真正地完整了。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羁绊的话，那自己愿意接受，甚至深深地喜爱这个羁绊。
    孙悟空抱起他平地一跃，稳稳当当落在瀑布外围，画了一个闪烁着淡白色光圈之后：“待在这里别动。”
    陆沉嘟着嘴抓住他的手。
    孙悟空无奈转头：“别闹。”
    陆沉低头，可怜巴巴地脚碾着地面：“才不是想捣乱，圈圈画的能大一些吗，要是你回来的晚的话我都站累了。”
    孙悟空看着只能容纳下他一双脚的安全圈：“我就是看看前面地形，不会走远的。”话虽这样说，还是抹去了之前的痕迹，画了一个能让他席地而坐的大圈，“衣服脏了你又不会用清洁决。”
    陆沉笑得开心：“有你啊。”
    孙悟空一根手指头按住激动的陆沉的额头，不让他靠近：“行了，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陆沉眨眨眼睛，笑得调皮：“那你叫我呢？也不出来？”
    孙悟空跟他调笑：“那就直接抱走。”
    陆沉推推他的胳膊：“你快去吧，我们早点回去，不然糖糖会担心的。”
    孙悟空点点头，转身瞬间就原地消失了。
    陆沉环绕一圈，没觉得有什么危险的，直接就地坐了下来。
    无聊地把玩着手边的小草，顺便默默估计大圣爷走出去多远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几乎要坚持不住坐着的姿势的时候，前面细细索索的声音正好转移了他的注意力。陆沉慢慢站起来，警戒地看着不远处正微微晃动的树枝。
    “没什么要紧的，走吧。”孙悟空突然出现，吓得陆沉差点跌坐在地上。
    陆沉拍了拍小心脏：“大圣爷，你吓唬我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