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贺津回道：“下周开庭，证据基本已经齐全了，我在让律师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定性为诽谤罪。”
    苏荇微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只能定性为名誉侵权？属于民事行为？”
    凌贺津点头：“都还未满十八周岁，也没有造成十分严重的恶劣影响，起码，没有人因此受到身体上的伤害，心理方面也需要评估，稍微有点难。”
    这不是稍微有点难，是非常艰难。
    不过毕竟是凌氏集团的法务，苏荇觉得，凌贺津这么说了，肯定是摸到了其他线索，诽谤罪成立的可能性非常高，顿时就不担心了。
    凌烨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是不是又被忽悠了啊？
    孩子有些茫然，但又觉得不至于，不就是让他好好学习，提高一下成绩和名次嘛，这不也是为了他好？
    要是考不上985，他在全家智商垫底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凌烨很快说服了自己，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吃饭了，便也跟着下楼去了。
    拿起手机，凌烨又鬼使神差地打开大眼仔看了几眼。他知道苏荇最近都没再看过这些东西，也早就已经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评价，她的账号还停留在十几天前，公司代发的那条信息上，自那之后，这个账号也没有再登录过。
    凌烨在知道她的账号之后就悄悄关注了她，还加入了粉丝群，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抓到私生饭什么的，却发现粉丝群里格外和谐，除了日常吹捧苏荇的盛世美颜，就是相互交换信息，寻找流落在外的孤本杂志。
    但凡是有图谋不轨的，都会被群主移出去，并且拉黑，不准再入群。
    他爸散财那事儿闹的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粉丝群里也有人在说：“算算时间，倒是很像姐姐退圈那时候。”
    “我也有此猜测。而且北极光说凌太太是位超级大美人儿，没有比姐姐更美的了吧？”
    “没有证据的事情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千万不要去外面说，免得连累姐姐被攻击。”
    “嗯嗯，咱们都知道的。就是觉得，如果是姐姐就好了，她就不用过的那么艰难了。”
    “唉，可说呢，出道几年，钱没转到多少，人都得罪光了。”
    “就怕姐姐退圈了他们也仍是纠缠不休。”
    凌烨顿时焦急问道：“什么人啊？苏荇她是因为拒绝潜规则得罪人了吗？”
    他的头像和名字都很陌生，看上去像新粉，几人便七嘴八舌地先问起他：“你什么时候入坑的？怎么认识我们姐姐的？”
    “今年多大了？”
    “看你之前账号上的内容，还是学生吧？男高？”
    凌烨在一连串的质问中，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
    群主出来解围：“我放进来的，验证过了，他有很多孤本杂志，这个年纪也不可能曾经是模特公司的工作人员，真爱粉无疑。”
    凌烨稍稍心虚了几秒钟，随即理直气壮：“我有好多同学都是姐姐的粉丝，是他们带我入坑的。”
    “姐姐”这两个字打出来的时候，凌烨莫名地更加心虚。
    群里的姐妹们也没有再为难他，纷纷给他科普：“娱乐圈这个行业，现在早都变味了，要么自己是资本，要么有资本强捧，不然出头太难了。”
    “你看苏荇姐姐这长相这气质，全网无代餐，而且重本毕业，入行前还是公职人员，祖上三辈都身家清白，不搞绯闻不炒cp，哪怕大红大紫都不带怕人挖黑料的，但是姐姐不是资本啊，而且也不愿意配合资本的潜规则，就只能在最底层挣扎了呗。”
    “可不是嘛，比起那些尊贵的208万，姐姐出道这几年，总共加起来大概也没赚到这么多钱，听到她出去工作要打车，那可太正常了！”
    “还要攒钱给母亲治病，能省一分就省一分呗。”
    “我去过姐姐的秀场，她穿的可随意了，都是几十块钱的上衣裤子，而且一个季节也就五六套衣服，换着穿。得亏了人长得美又有气质，麻袋套上都好看。”
    ……
    这些凌烨其实早就知道的，只不过没有这么多细节，现在听了，更是五味掺杂，难过的泪水都快要涌出来了，不过他也没忘记正事：“你们说的资本，是某个中年油腻老总，还是娱乐公司啊？”
    “都有，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不只是姐姐所在的闻天传媒，整个大行业都是这样的。要不然，但凡有个敢于抗拒潜规则，能够识得姐姐这匹千里马的伯乐，姐姐也不至于只能退圈报平安了。”
    凌烨看到了关键字眼：“保平安？”
    “嗨，你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反正就成年人之间那点龌龊事，姐姐也是无妄之灾。”
    凌烨听懂了，当即炸毛：“怎么可能？！那么多年轻未婚的富二代追她她都没看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年纪大的已婚油腻老男人？！”
    “架不住总有已婚女性把自己的河童老公当唐僧肉啊。”
    凌烨：“……”
    正打算继续套话，想看看这个不要碧莲的油腻老男人是谁，群里突然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北极光关注了姐姐！”
    “我也看到了！”
    “咋回事咋回事？”
    “以前她们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任何互动是吧？”
    “难道北极光的哥哥追的那个星，就是咱们姐姐？！”
    “姐姐男粉好像不多吧？”
    “这个不好说，咱们群不多，主要是群主管得严，不符合条件的都不给进，怕别有心思，但是别的群咱也不知道啊。”
    “该不是真被咱们猜到了吧？姐姐的结婚对象就是凌董？！”
    “稳住，大家都稳住！谁都不要出去外面说什么，等个三五天看看风向。”
    “对对对，万一北极光关注姐姐是因为别的事情呢。”
    “或许是工作机会什么的，也有可能呀。”
    凌烨愣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了，不过他倒是记住了那几个看上去知情最多的人的名字和头像，回头有机会，让钟宝宝带他去面基，当面问问吧。
    苏荇在下面喊他：“凌烨，吃饭了！”
    “这就来。”
    凌烨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上，下楼吃饭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凌贺津就收到了罗秘书的调查报告，说是已经跟往外散播照片的那个男人谈过了，对方的基本信息也已经摸了个底朝天。
    “这个杨沫在大学期间就喜欢钻研黑客技术，在他们专业还挺出名的，这也导致了毕业后很多大厂对他敬而远之，找工作不太理想，就自己干了，网上接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儿，收费不低，但是找他的人不少。”
    “有个老板，常年找他包活儿，让他帮忙盯着网上，关于自己的花边新闻，怕他跟外面的女人花天酒地被老婆抓到把柄。他不想离婚，更不想把自己财产分给他老婆，就很谨慎。”
    杨沫干的也不错，两人合作几年了，这位大老板至今也没有被老婆抓到任何出轨的把柄。
    “这桩生意也是这位老顾客介绍来的，杨沫一看这么简单的活儿，就接了。匿名邮箱是他在暗网上申请的，账号密码和游离ip地址发给对方，对方将资料上传，他再通过这个邮箱把照片打包下载，完成后邮箱自动销毁，已经找不到源文件了。”
    照片的散播也是随机的。杨沫可以开小号进入很多企鹅群、微信群，还有各种购物优惠群，里面杂七杂八，什么样的人都有，全靠关键字搜索，然后精心定位跟苏荇有关的群，将照片散布出去，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
    趁着大家都在八卦的时候，他就注销号码消失了，以后怎么发酵，跟他无关。
    他倒是很懂人性，直言不讳：“我就没见过不八卦的人，只不过有的人嘴巴严，心思多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有的人，单纯就是喜欢看热闹，看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后果。收到照片就算他们倒霉。”
    罗秘书：“……”
    简直就是流↑氓作风，不过偏偏人家还不违法，这种人以后是造福社会还是反社会，全在他一念之间。
    “昨天傍晚，杨沫说他接到了幕后老板的电话，对方指责他办事不力，杨沫给骂回去了，他很谨慎，录音了，但是对方用了变声器，又用的是卫星电话，很难定位。”
    罗秘书觑着老板的脸色，继续说道：“杨沫也说，这个老板的要求很奇怪，就是要把两族照片都散布出去，越多人看到越好，至于看到这些照片后，别人会怎么想，他并没有给出确定的指示方向，好像，根本不在意。”
    凌贺津立刻就明白了。
    他之前也一直有种似是而非的违和感，尤其是，第二组苏荇乘坐豪车的照片，在那些心思龌龊的中年男人手机里看到并不奇怪，但在凌烨的同学手机里也有，就很蹊跷了。当时他就觉得，这好像是，特意给凌烨看的，是为了激怒凌烨。
    现在凌贺津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人，放出来这些照片，并不是为了黑苏荇，而是，在向他示威，向凌家示威。
    罗秘书看着面无表情的老板，问道：“您觉得，要连同他一块儿起诉了吗？”
    “除了让他赔点钱，对我们也没什么更多的好处吧？”
    “钱对杨沫来说就是最重要的。”罗秘书提醒道。
    凌贺津又说：“让他打工偿还吧，可以不起诉他，但是他要帮我们做几件事。”
    罗秘书微微一愣：“您信得过他？”
    凌贺津露出一个笑容，极浅极淡，转瞬即逝：“我在乎？”
    罗秘书立刻就明白了，老板是想让杨沫去帮忙查幕后那个人。作为自由人，杨沫能动用的见不得人的手段显然要比他们多得多，毕竟罗秘书还是供职在凌氏集团，要遵纪守法，灰色地带也尽量少碰为妙。
    至于老板和太太之间的那点儿事，就算被杨沫知道了，他也肯定不敢多说一个字。而且，本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凌贺津又说：“宗申集团那辆车，再查查。”
    罗秘书明白他的意思：“好的，老板，我这就去跟杨沫谈。”
    之前他查过，那辆车那天的使用人是宗申集团的董事长宗祎，也就是宗翰的母亲，当天在凌氏集团有个行业标准座谈会，开完会就已经很晚了，车子离开凌氏集团地下停车场，前往苏荇的工作地点，路上不堵车的话，刚好能在苏荇结束工作前十分钟到达。
    所以，那天等在那里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宗祎。
    当然，中途她也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接了别人，但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可能是梁向恒，也就是宗翰的父亲。
    凌贺津一直怀疑宗申集团，查来查去，嫌疑最大的，就是梁向恒。
    加之对方已婚的身份以及宗申集团的名头，确实会让苏荇进退两难。
    但却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每一次，他们的动静，都南辕北辙，而且出奇离谱，凌贺津想要说服自己这可能是障眼法都做不到。
    就像这一次，除非能证明宗祎是女同，迫害苏荇的人就是她，梁向恒只是个打掩护的，不然凌贺津想不到任何可能性，这种时候梁向恒会坐着老婆的车，去追别的女人。
    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凌贺津摁了摁眉心，很快从这件事中抽回心神，继续工作。
    只要苏荇现在好好的，他有的是时间去搞清楚这一切，也总有机会，将那个人绳之以法。
    开庭的日期，刚好就在凌烨月考的第二天。
    高中的文化科目多，月考要考两天半的时间，所以他注定没办法去现场看庭审了，忍不住唉声叹气。
    苏荇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叹什么气？给你的月考积点福吧。”
    凌烨嗤之以鼻：“我不信玄学！我只相信自己的能力！”
    苏荇：“……”
    凌烨又问：“一上午能结束吗？庭审完了你要第一时间告知我结果，听到没？”
    苏荇应下：“知道知道。不过你爸说一上午够呛，那边也请了业界内很厉害的律师，想要让林枫进橘子待几天，怕是不太容易，可能还要二次庭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