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联军兵锋所向,沿途府县几乎望风而降,或许也算不上投降,只是为他们让开一条路罢了,毕竟李赫等人想要夺取的是南昌,并不是自己这些和江西军政大全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乡僻壤,当然你若是有别的想法,插手我的军政,抽调我的城防团那就另当别论了,好在李赫虽然年轻但是他身边赣南联军大将原来的赣南镇守使,现在的赣南镇守副使吴鸿昌,却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兵油子,是知道这仗是怎么打的,所以才会在抚州不肯借路的情况下,力排众议绕道北上,这才顺顺利利进入进贤县内,稍作休息之后,便打算跃马南昌和常振邦扳扳手腕,看谁才是李侯爷之后最有能力统治江西的豪杰。
李廷玉,李赫虽然名义上是赣南联军的正副统帅,但联军的实权却牢牢掌握在吴鸿昌的赣南派系之中,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李廷玉在如何智勇双全,也无法改变中国人上位之后提拔亲信,排除异己的性格,别看离去只有一年半载,赣南镇守使衙门中的大小军务都已经打上了吴鸿昌的印记,这吴鸿昌在江西北洋军中也算得上一个另类,武汉民乱之前不过是巡防营出身,由于自身的骁勇善战才被袁皇帝一眼相中,提拔到李纯军中受用,这还没过几年的时间便已经成为一方镇守,便是李廷玉复职也没能完全清除他对赣南军的掌控,便可见此人的本事。
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
正当吴鸿昌的军事才能政务敏感在北上途中展示的淋漓尽致之时,却引起了李赫等南昌派系的极大不满,以军力相比,赣南派系的军队只有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步兵第十二旅旅长随军出征,而南昌派的军队最少都有一个师的编制,只不过他们的粮饷弹药都要依靠赣南提供罢了,拿人手短,吃人最短也就导致了这些人对于赣南联军话语权的丧失,再加上吴鸿昌曲意逢迎和示弱这才没让这只联军在北上过程之中分崩离析,自相残杀,不过也让这些赣南派系的将领看透了这些南昌派将领是什么玩意儿了。
经过一夜的整顿之后,随着吴鸿昌一声令下,赣南联军迅速埋锅造饭,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迅速谨慎的朝着南昌城下挺进之时,对于这个军令,李赫等人显然无法接受,自从赣南联军北上,所到之处如若无人之境,他们当真以为是民心所向,所向披靡便要求迅速进入南昌恢复旧有秩序,不过吴鸿昌却看得明白,知道路上这些县城不过是乱世墙头草而已,所以要求谨慎一些,双方一场大吵,各不相让,便成了李赫军在前,赣南军断后的局面,高歌猛进到三江口果然迎面遇到了开过来的王熙凤新编混成旅,双方在三江口边一场大战。
这三江口不大,地利却是极为重要,它位于南昌县东南,东靠黄马乡,西临丰城段潭,南为丰城袁渡镇,北至广福镇,因为抚河支流的箭江、隐溪、彭溪三条河的交汇而得名。
想要先人一步挺进南昌的南昌派系官兵大意之下,被王熙凤军以逸待劳打了个猝不及防,纷纷败退。若败退的是王熙凤军倒也问题不大,大不了重装锣鼓再开张罢了,可惜败退的赣南联军的李赫军,他们前有虎狼之师的王熙凤军,后有步步为营的赣南军,根本无法掉头之后顺利后撤,慌乱之中有人被挤下了水,便从水中逃走,好在江西人水性都好,这点水也不算难为他们,那些乱成一团的李赫军见状,纷纷有样学样,主动落水而逃,王熙凤军趁势掩杀,李赫军更是伤亡惨重。
“副统帅怎么办啊!”南昌派系的将领得知前方大败之后纷纷聚集在李赫周围求救,李赫不过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又有什么本事能真的镇住这些骄兵悍将呢?根本就不可能!这些人平素虽然尊他为副统帅,不过看他是李纯的侄子罢了,真的军事上事情,是容不得他插手的,这个时候像他求救不过是碍于情面不愿意舍下面皮找吴鸿昌求救,只能将他推了出来。
李赫也是知兵之人,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叹了口气道:“胜败乃是本家常有之事。诸位将军不妨先收拢各部人马,待我和吴将军商讨一下,在做下一步的指示吧!”
“谨遵副统帅军令!”
在众将领有口无心的称颂之中,李赫带着两个马弁,直奔吴鸿昌的中军大帐,一撩帘子,却见李廷玉傲然立当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光彩夺目,这李廷玉和李侯爷可是久经患难的老兄弟了,平日里李赫也没少见,都被李侯爷要求执子侄之礼相待,两人关系可谓亲热,李赫也知道此人足智多谋,伯父李侯爷的功勋一半以上要归功于此人,如今大败,一干将领又将善后推给了他,无形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见李廷玉当即如见了亲人一半,不能自已地扑了过去,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李廷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老侯爷知道了,也会感到欣慰的!现在是时候放下胆子,让伯伯解决眼下的大麻烦了。”李赫点点头,如释重负地一下子便坐在了地上。
吴鸿昌铁青着脸道:“少督军,这姓李的没按什么好心,他已经投靠了常振邦那个反贼。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敌人了,他此次前来便是替常振邦做说客的!”
李赫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许多,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李廷玉淡然一笑道:“我并没有投靠常振邦,只不过看在赣南同僚往昔的情面上,想要保全兄弟们的姓名罢了。”
“说的当真好笑!”吴鸿昌嘲弄道:“只要老子兵临南昌,就算一时半会进不了督军府,四方豪杰必然纷纷响应,常振邦必然崩溃!”
李廷玉听了哈哈大笑道:“老子去北京的时候,以为你个人物,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蠢货,那常振邦既然敢在南昌城自立为护军使,难道就想不到安抚你们这些镇守使的办法?实话不妨告诉你,赣东,赣北两镇镇守使已经被常振邦收买,你若不能一鼓作气攻下南昌,那两位镇守使可是愿意出兵南下瓜分赣南!”
吴鸿昌阴沉的脸道:“李廷玉没想到你真会将笑话,便是李侯爷也不能驯服吴金彪,岳兆麟这两个货色,他常振邦何德何能让吴金彪,岳兆麟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又不是自己打江山……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常振邦已经……”
李廷玉点了点头道:“你是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这世上没有打动不了的人,只有不肯出钱的蠢货,昨日常振邦已经做出了许诺,赣南赣北镇守使听调不听宣,并有权调动庐陵,豫章两道半数的城防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吴鸿昌大惊失色道:“这小子是真有魄力还是脑袋进水了?让出这些权利,他这个护军使和镇守使又有什么不同!”
李廷玉道:“这便是他的智慧,如今赣南成为江西的重点,他拿下了赣南,自然不怕那两位镇守使联合了,那两位镇守使谁拿下赣南,谁便拿下了江西的半壁江山,至于督军,护军使这些空头衔要不要的都无所谓了。”
吴鸿昌倒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仰天叹息道:“想不到火中取栗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真有人做,这一仗败得不冤,只是如今我赣南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我吴鸿昌一死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诸位兄弟了,李大哥若是有什么好法子能保全兄弟们的姓名,吴鸿昌愿意只身进城归顺大人。”
“大人,万万不可!胜败如何还未可知!大人怎么被此人三言两语便说动了呢?”一个大汉愤愤不平地说道。
此人,李廷玉倒也认识,乃是省防团的唐福山,此人是吴鸿昌的莫逆之交,便如李廷玉和李纯,不过此人野心颇大,也有手段,此次赣南南昌能联合成军,此人功劳不小,不过此人生不逢时,总轮不到他立功,李廷玉当初看他人才,便让李纯委任他为省防团的长官了,没想到他不顾念往日恩情出言反对,不过倒也不出李廷玉预料之中。
李廷玉微微一笑道:“唐老弟没想到坐稳了省防团,硬起了不少,似乎不认得你李大哥了。”
唐福山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道:“李大哥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怎么会不认得,只是一码归一码,你的恩情怎么也比不得李侯爷对我的恩情。如今正是跃马南昌拯救侯爷脱困的最好时节,李大哥作为李侯爷的生死之交,为什么不留下来助吴大哥一臂一力,光复南昌,救出李侯爷。岂不美哉?”
李赫听到这里,忙一把抓住李廷玉的胳膊道:“我伯父如今怎么样了?”
李廷玉道:“李侯爷身体健康,暂时性命之忧,不过要恢复过来怕也要费些时日,不过看那常振邦并不如何为难侯爷,甚至有将侯爷送往北京,上海等地治疗的打算,小将军放心就是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赣南这些人若真的进了南昌,侯爷不死,又如何为北上的行为正言?”
李赫也不是蠢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这也是聪明人的毛病,没事喜欢多想,总是将最坏的事儿想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福山十分不满地说道:“都是平乱,凭什么李侯爷在他常振邦手里就活着,到了我们手中就非死不成?”
李廷玉冷笑了一声,指着唐福山道:“亏你还有脸说平乱,常振邦好歹平的是乱党暴民,你们平的是什么?争权夺利便争权夺利吧,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当日你们见南昌大乱都冷眼旁观,生怕引火烧身,等人家常振邦挺身而出之后,你们又嫉妒的要死,又扯着什么平乱的大旗来争权夺利,李侯爷若是不死,你们的大义在哪里?”
“李廷玉你……你休养血口喷人!”唐福山见李廷玉拆穿了他心中地小算盘之后,不由得恼羞成怒。
“这是真的吗?”唐福山身边又站出来一个精壮汉子,此人李廷玉倒也认得,正式唐福山的副手,省防团副团长黄振魁是也,此人颇有个性,于军旅之中多有犯浑,当初酒醉殴打店家被李纯抓到,却不服军法管教,扬言和李纯一战,打得过,屁事没有,打不过,人头落地都不后悔,当时李纯也是正当年的时候,当即拍板而起,应了下来,下场和他赤膊大战了三次,均以大败告终,那个时候军法严厉,不可避免,李纯为了不毁约定定顶替了黄振魁的军法,这一举动让黄振魁心服了,从此跟着李纯出生入死,李纯也不亏待他,提拔他成了省防团的副团,也算对黄振魁有一份知遇之恩。
“什么真的假的,常振邦攻下南昌费了不少弹药,朝廷的补贴又没下来,怎么可能和咱们赣南军对抗!”唐福山道。
“混蛋,原来你真的要暗算李侯爷,老子现在就宰了你!”黄振魁勃然大怒,冲过去,一拳便朝着唐福山打去,唐福山也不惧他,撸起袖子与他大战起来。一旁的人忙上去拉拢劝阻,实际上却是两派打偏架。
李廷玉对吴鸿昌道:“常振邦少弹药,难道赣南弹药就充足?赣北赣东手中的弹药可是还有不少,乱战一旦开始,谁笑能笑到最后我不知道,但赣南绝对笑不到最后,就算你攻下了南昌,九江城内张有华通告全国,你便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就就不是江西一省的事儿了,安徽倪嗣冲,江苏冯国璋都要插一手了。你老弟是个聪明人,你可要好好想想吧!”
唐福山一边和黄振魁搏斗一边大声道:“老哥,万不可听李廷玉之言,吾兄北上南昌之时,弟之省防团愿为前锋,胜则哥哥为督军,败则全在兄弟身上,还望哥哥千万不要错过此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闭嘴!”黄振魁趁机一拳打在唐福山的嘴上,唐福山一口血水喷出,两颗牙齿落下,整个人顿时落了下风。
“胡闹!都给我助手!”李廷玉和吴鸿昌几乎同时喊了出来。李廷玉向吴鸿昌笑了笑,吴鸿昌也笑了笑,马弁上前才将这些人拉开。
吴鸿昌铁青着脸说道“一家人有嘴不会说啊,打什么打,让别人看了笑话!”
李廷玉道:“我是赣南镇守使,他是镇守副使,没什么外人。”说着从袖子中摸出一份任命书,道:“兹任命黄振魁为省城防团团长,并授权其江西省防团改编为江西第二混成旅,驻地江西信丰。”
黄振魁闻言大喜,一把接过委任书,道:“多谢常大人,多谢李大哥,卑职必定尽忠职守,不枉大人恩德,不过他常大人若是敢害李侯爷,就别管老子翻脸无情,做哪忘恩负义之人了。”由以省防团改编为混成旅可是鸟枪换炮,从此扬眉吐气跨入将军行列,若是运气好的话,便是开启了督军之路,若是运气不好,也能混个镇守使当当,这等诱人的果实怎么能不让他心动。
“你黄振魁不忘李侯爷恩德,难道我李廷玉便会?若会的话,我怎么能让常振邦给你这样的任命呢?”李廷玉道。
听他这么一说,军中那些李纯的嫡系贴心人顿时明了了,纷纷站出来为李廷玉摇旗呐喊了。
吴鸿昌看了如今这个局面,想要北上南昌已经不可能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哥,不知道护军使大人如何处置我等?”
李廷玉道:“退回赣南,各自依旧便是了,只是你吴老弟要到南昌城中和大人一叙了。”
吴鸿昌叹了口气道:“如此甚好,兄弟这些日子身体不适,这些兄弟放心不下,这才送兄弟往南昌救治,希望护军使大人不要过分解读。”
李廷玉道:“大人知道老弟的苦衷,所以才让愚兄前来问候,否则外面丁效兰一水的大英帝国装备的炮兵可要是万炮齐发的。”
“不会吧!”吴鸿昌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报!”
一个侦察兵慌张的跑了进来。
吴鸿昌瞪了他一眼,道:“慌什么,没看着诸位大人再次商量军国大事呢?”
那侦察兵低着头说道:“小人莽撞了,请大人责罚1”
“说!”
“启禀大人我军大营外十多里的地方发现了吴效兰的炮队,并有若干洋鬼子出现,请大人早作决策,一应万全!”
闻言吴鸿昌大怒,一脚踹翻了侦察兵,大吼道“混账东西!那是兄弟部队,谁他娘的告诉你是敌军的!真没一点眼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