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的鸡鸣声叫过了三四声之后,东边的天色渐渐泛起一片鱼肚白,晨星还没有落下,常振邦,吴佩孚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围绕着石门这座新兴的城市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怒吼声,厮杀声,炮击声,枪弹声,唤起更多人关于鲜血的记忆,便是死亡也褪去了恐怖的外衣,露出宁静的一面,生命如河水一般换换流去,浸润着这片除了废弃的工事和杂乱的铁轨之外一无所有的城,用逝去来增加这片土地的内涵,没有一分成长是没有代价的,后人根本无法想到繁荣之花下是万人血肉所滋润的。
“报,大人,中路,东路我军与吴军再次呈现僵持状态,这两路无忧,只是敌西路大军超过四个师团的力量已经向我扑杀过来,请大人示下!”
探子将情况说完之后,常振邦一阵沉默,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冯玉祥这个二五仔的态度成为了关键,斯特师团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东西两路军队的总和,不论是东南还是吴佩孚的,成为这场胜负的关键。若他的军队只有两个师团,十有八九会按照原来商量好的办,可惜平白无故地多了两个师,这人就是这样,一旦力量在手,狂妄就会迷失心智,以冯玉祥的尿性,临阵倒戈绝对会变为精忠报国,到时候在杀个回马枪,干死吴佩孚,为了保住直系利益,曹锟也只得默认了。
“冯玉祥打得好算盘了。”陈炯明说道:“只可惜大人还是比他技高一筹!”
常振邦苦笑道:“振邦只想毕其功于一役而已,成与不成都看天意了。只希望奉军真的会坐山观虎斗!”
陈炯明道:“张作霖此人豪气冲天,内里却是奸猾狡诈有异常人,此次孙烈臣在北京玩了招偷天换日,将徐世昌用段祺瑞却而代之,气得曹锟直瞪眼,可见这次出兵,张作霖也是打着唇亡齿寒的旗号来趁火打劫的。”
常振邦道:“若他只是趁火打劫也好,叶先生会最大程度满足他!怕就拍……挨,不说了,多说无益。”
陈炯明道:“大人伤感了。”
常振邦道:“此战关系我东南前途,成则一统山河,不成,东南怕只剩下防守之心了,那我便是中华的罪人了。”
陈炯明道:“大人你太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常振邦摇了摇头,道:“无碍的,只是我有点紧张了。林焚!”
林焚过来,道:“大人,卑职在!”
常振邦道:“你亲自去一趟冯玉祥哪里,看看他是怎么打算的。”
“是,卑职这就动身。”林焚说着退了出去。
常振邦扭过头道:“陈大哥,冯玉祥如今势大,成为了左右战局的关键吧,邓铿兄弟的仇……”
陈炯明心一沉,强忍着内心的悲恸,笑着说道:“一切以天下大局为重,多行不义之人必自毙。”
常振邦还想说什么却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副官说道:“通知李廷玉大人,等待信号,时刻准备加入战斗!”
“是,大人!”副官去了。
常振邦转身坐到了营帐中的马扎之上,看了一眼身边的茶水,拿起来,内心像煮了许多饺子,身下如做火盆,忐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附身,让他坐立不安起来。陈炯明见了他这幅前所未有的紧张样子,不觉好笑,道:“老弟,咱们下盘棋吧!”
“好……好啊!”
常振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谁知道颤抖地手竟然连棋子都拿不住了,无论他如何咬牙使劲儿,却是毫无用处,他只得求救似得望向了陈炯明。
陈炯明扭过头,道:“副官!”
副官闻言进来,道:“陈大人!”
陈炯明道:“你马上给洛阴派去紧急电报,让他们立即护送武川樱子小姐过来。”
“这?……是!”
尽管副官觉得大战在即,十万火急地送来一个女人,这件事十分荒谬,不过还是遵命而去。
“回来的时候,让人烧水给大人洗澡!”
“是!”
“陈大哥,这……不用了吧!”
陈炯明道:“大人一人关系天下苍生,烧水洗澡算得了什么?”
常振邦见他这么说只得随他去了,沸腾的热水让他的身体红通通的如煮熟了的螃蟹一般,丝丝的热气从水中冒出,内心似乎也平静了许多,紧张如冬日下的雪人,依然存在却慢慢小了许多。
……
林焚潜入冯玉祥营帐之中,却见他身穿将帅装,威武肃穆与往日叫花子的形象截然不同,不由得吃了一惊,不由得说道:“冯大人,你这身……”
冯玉祥咧嘴一笑道:“还得体吧!如今本官统帅吴军西路,整整四个师团,若还是往日那副模样,只怕不利于指挥。”
明白人说话,一句话就知道了彼此,林焚当即心凉了一半,却不甘心地说道:“大人有如此庞大的军队,足以镇守直隶,当真是我东南之幸。”
冯玉祥冷冷一笑,道:“四个师精锐师团莫说一个直隶便是算上山东,河南也完全没有问题,林大人你回去不妨告诉常大人,我愿意巡阅直豫鲁三省!他若不给我自取之!”
林焚勃然大怒,道:“冯玉祥你敢背叛大人?”
冯玉祥道:“我冯玉祥一直对曹三爷忠心耿耿,生是直系的人,死是直系的鬼,你可不要诬陷忠良!”
林焚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道:“那冯玉祥你是打算坐山观虎斗了?”
冯玉祥冷笑道:“你走吧,这是我对东南最后的一点情义,九点之后,若是常振邦没有肯定的答复给老子,就休怪老子翻脸无情!”
林焚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迎面走来了曹士杰,曹士杰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林焚,走过去冯玉祥身旁道:“冯大人,这人是什么?怎么敢给你甩脸子?”
冯玉祥叹息了口气道:“贤侄,别提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叔叔当了总指挥,想跟着水涨船高,也不看看我冯玉祥是什么人,哼,不知所谓。”说完之后,还跺了跺脚,显得他多么的正派,随后又换上衣服和蔼可亲的样子,对曹士杰亲热地说道:“贤侄,所来何事啊。有没有用过早饭?老叔从豫西弄来些好小米,金灿灿的别提多香甜了,等会儿,伙夫就送来,你也尝一尝吧!”
曹士杰鄙夷地看了冯玉祥一眼,说道:“少吃一顿也饿不死,吴大帅那边中路,东路都打起来了,为什么咱们西路大军迟迟不动!难道不应该趁此东南自顾无暇之际迎头痛击吗?”
冯玉祥笑了,说道:“贤侄你不知道,这常振邦用兵打仗向来诡异,昨日折了邓铿之后,却全无动静,其中必定有诈,本帅已经派出精锐侦查人员前去调查!届时再让闲职畅快淋漓的建功立业!”
曹世杰道:“现在都已经八时多了,冯大人的探子也该回来了吧!”
冯玉祥道:“这不是没来,才更加谨慎小心啊,贤侄你要知道叔叔手中的师团,有各自的,有你的,有吴佩孚的还有山西来的友军,折了你我的也倒好说,要是折了山西的,外人面上不讨好说,折了吴佩孚的,我就不说了吧!”
曹士杰道:“吴大帅绝非这等斤斤计较之人!冯大人若是胆怯了,不妨在这里好好歇息,就有我曹士杰部和吴大帅部前去杀敌好了,不论死亡多少,都与你冯玉祥大人无关!哼!”说完曹士杰扭头便要出去,冯玉祥见势不好,马上窜了过去,一把抓住曹士杰的肩膀,道:“贤侄,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样做可是很危险的!”曹士杰道:“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赌博,没有人能保证谁会活过这场战争,我们所知道的是,我们若是不行动的话,中路,东路的兄弟们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贤侄所说的言之有理!叔叔这就准备和你一起驰骋沙场!”冯玉祥颇为伤感地说道。
曹士杰看他说的真挚,也不疑有他,谁知道冯玉祥突然脸色狰狞,指着后面,十分恐惧的说道:“那……那是什么。”曹士杰忍不住顺着他颤抖地手指望去,却见前面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刚想问一下冯玉祥到底是什么让他吓得如此够呛,还没等他开口,腹部便传来火炙一般的疼痛,他忍不住往下望去,却见一柄锋利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小腹之中,黑色的鲜血顺着匕首缓缓地流淌下来,他惊讶之后愤怒的只说了半个“你……”便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染红了地上的营布。
冯玉祥很是惋惜地说道:“叔叔挺喜欢你的,只可惜你这孩子跟吴佩孚走的太近,这样对你来说,不好,不好!”
“报,大帅,东南军卫队师离开其中心营帐开始向我方靠拢。”
冯玉祥冷哼一声,道:“知道了,收拾一下,刺客妄图行刺本帅,幸得曹少将军拼死相救,本帅才幸免于难,可惜曹少将军战死沙场,当真可悲,还望诸君将士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为曹少将军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