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良华马不停蹄的赶往商震大营,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在华阴路上赶了上去,商震见他来了,立即招来询问,孙良华不知商震如何,却对佟麟阁的为人十分熟悉,有道是人伴贤良品自高,这商震能和佟麟阁搭伙,其人也就不言自知。
寒暄过后宾主落座,商震开门见山道:“南洛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大人,洛南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孙将军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靡。”
“这么说来,光复洛南的消息这两三天便要传来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大人也应该知道,就是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那鹿钟麟治军为政颇有一套,洛南之事虽然指日可待,却也不可一蹴而就!”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到也颇为厉害,商震又询问了一些此地的风土人情,孙良华倒也款款而谈,说到得意之处,颇为豪爽。
商震见他如此说话,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悦,这洛南之地若真像他说的这般容易,若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怕自己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一旁的佟麟阁却站出来说道:“孙良华,洛南百姓如此热情,你们大人的军纪又是如何?可曾有国民军时的那些臭毛病?”
孙良华赶紧说道:“大人应该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见,如今孙将军是督军爱将,执政良臣。既然已成了王师,自然就要有王师的模样。”
“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大人多虑了,东南抚恤之厚足以让这些人改变本性。”
佟麟阁为之语塞,这事儿牵扯到了东南抚恤的问题,尽管他不相信待遇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但这事儿又牵扯到太多义利之争,也就只能在此截然而止了。
“鹿钟麟的军纪如何,说说你的看法吧!”
“鹿钟麟此人奸诈狡猾,绝非易予之辈。当初冯玉祥夺去热河之时,别人纵兵劫掠扩充军队,他却宁精勿滥,严明军法,却不被冯玉祥追究!如今国民军部奉他为主,这军纪如何不用我说,大人也应该是知道的!”
佟麟阁道:“我知道,但你家孙将军可愿知道?你可曾提醒过他?”
孙良华叹息一声,没有说话,不过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孙良诚兵多将广却刚愎自负,又岂是鹿钟麟的对手?商将军还请迅速出兵前往石门,若是迟了,只怕孙良诚要全军覆灭了,此人虽然死不足惜,却可惜了那些旧部兄弟。”
商震看了孙良华一眼,道:“佟将军让我火速出兵,你以为如何?”
孙良华此时却有些纠结,以他的本意是极为愿意商震火速出兵的,可是他来此地的目的却是要尽量拖延商震军的步伐,为孙良诚独占光复洛南之功争取时间。
“鹿钟麟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他坐镇洛南已有地利优势,又兼并整合了国民军残部,已非昔日可比,你觉得孙良诚凭他的本事能够独自平定鹿钟麟的话,我和商将军自然愿意在这儿华阴县中吃酒休息,反正就算我们不去,光复洛南之功也要分我们这些后援军一份!这要是去了,损兵折将不算,功劳也不是我们一家的,不如不去的安逸!”
听他这么说,孙良华固然知道他说的反话,不过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不论何功,只要有援军部署,肯定要分人家一份功劳,若是不分,只怕日后用得着别人做后援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愿意去了。
商震道:“佟将军如此信任孙将军的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夺人之功犹如杀人父母,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孙良华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正像佟麟阁所言,鹿钟麟分别他人,绝不是孙良诚一个人有能力对付的,除非有人帮他,想到这里吧,他向前一步,道:“两位将军前来援助,当真是我军之幸,不知道孔督军那边又是如何安排的?”
“孔督军要我们南下巡检镇。与孙将军的石门互为掎角之势。”
“如此看来,就算我们有心救援孙将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呵呵。”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做好我们分内的事儿就好了。”商震说完,扭过头对着孙良华道:“你对于去巡检镇的路可熟悉?”
“虽然没有亲自去过,却也曾详细的调研过,华阴经安乐乡南下即可抵达巡检镇,不过这巡检镇自古便是洛南通往潼关的要道,出去难,进来更难,只怕两位将军要辛苦一趟了。”
“军令如山,不管辛苦不辛苦,我们都要去的。”商震说完当即喊道:“来人!”
孙良华见这两人不再纠缠南下石门的事儿,心中却不免又有些患得患失,对于孙良诚的担心越来越重,他是孙良诚的兄弟又是心腹,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若孙良诚有个三长二短,他着实不好向家族交代,更重要的是没了孙良诚,谁又认得他孙良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又有些期盼佟麟阁等人出兵石门前去接援。
“在!”
“请孙大人下去休息,好生伺候,不得为难!”
“是,将军!”
孙良华见商震下了逐客令,只得苦笑着告退而去,谁知道就在此时,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满身鲜血,一脸灰尘的汉子,外面的护卫马弁如何阻拦都没拦住,这汉子一见商震等人。咣当一声便跪了下去,哭天喊地撕扯喊道:“孔督军石门被围,还望两位将军速发援军前去救援。”
“什么!”
孙良华大吃一惊,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孙良诚还是出事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擅闯进来?”
“启禀两位将军,属下是孔督军账下卫队团特工营营长,事态危急,还望两位大人速发援军!”说着身子往一旁一歪,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商震身后的马弁过去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商震道:“大人,这位兄弟已经……已经去了!”
“抬下去,好生葬了。”
商震伤感地说道。孙良华此时内心再也无法平静,咣当一声跪在商震和佟麟阁面前,说道:“事已至此,还望两位将军速发援军,以解孔督军,孙将军之危!”
佟麟阁叹了口气,伸手将孙良华搀扶起来,道:“不消你吩咐,救援之事我等自然责无旁贷!”
用过饭食,商震军火速开拔,南下石门,一路之上散兵游勇众多,询问之后,商震不觉感慨万千,却原来孙良诚攻占石门之后,找来秘书让他向孔庚发去贺电,这孔庚接到孙良诚功克石门的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火速进军,等到了石门,彩楼鲜亮,彩灯明亮,各个老乡绅依样画葫芦将孔庚热情招待一番,只是孔庚此人律己甚严,招待之后,并未接受老乡绅们找两个姑娘帮他暖和一下的要求,只是吩咐他们多准备些被褥而又,至于下榻之地,也没有特殊要求,只是宿在军队。乡绅们退去之后,孔庚找来孙良诚的秘书询问孙良诚所部去向,秘书谎称孙良诚继续南下,围攻城关镇,只留下少数部队招待孔督军,孔庚闻言甚是欣慰,不疑有他。
深更半夜之时,鹿钟麟大军迅速偷袭,孔庚军猝不及防,一仗下来,几乎全线崩溃,孔庚见突围无望,只得派人分别往孙良诚,商震处求援。
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商震唏嘘不已,这孔庚也是老兵油子,从辛亥年至今带兵打仗的日子不能说短,想不到他也有小沟里翻船,在石门被人偷袭损失惨重,当真可惜。
“孔督军石门失败,孙将军已成孤军,有被敌人前后夹击之险!”
商震道:“这个自然。”说着回头看了佟麟阁一眼,见他眉头紧皱,似有话说,当即纵马过去,两人寻得一僻静之处,道:“佟将军我商震是什么人,这么多日子接触下来,你也应该知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是了。”
佟麟阁道:“孔督军石门之败甚是蹊跷啊!若没有人吃里扒外,放维新军进石门,孔督军就算惨败,溃兵也不应该是这般稀稀拉拉毫无编制可言。”
商震听他这么一说,不觉也疑心起来,找来那些残兵一问,这些残兵只知道败了,至于怎么败的,除了偷袭之外,别的什么也说不上来,不过有些事小兵们不知道不清楚,但商震这些高级军官却是能够见微知著,从他们言语之中推出不寻常的事情来。
“老弟看来此事真让你说找着了,孔庚军败的溃不成军,绝非偷袭两个字能够概括的。”
“若我猜想的不差,此事应该出在孙良诚身上,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石门之事的关键便落在了孙良诚的身上,他若是投了维新军,石门之事也就好说了,他若没有投靠维新军,只怕石门之事可就难办了。”
“老弟分析的透彻,看来已经胸有成竹了,还望老弟不吝赐教了!”
“将军言重了,为今之计,将军应该放慢脚步。派出探子探明情况之后在做商议!”
“可是孔督军如今困在石门,若是耽误了,只怕有人会说我们坐观成败见死不救!”
“如此的话……”
商震忙靠过去附耳过去,佟麟阁马上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商震闻言不觉连连点头,道:“老弟妙计,此事如此办是最好的!”
两人商议一定,商震叫来孙良华,让他留下来招揽溃兵,孙良华关心孙良诚安危,自然不愿意留下来,只得说道:“将军交代,卑职自然是应该留下的,只是此去石门,将军正需要向导,卑职责无旁贷,再说了卑职身轻言微,无力约束那些溃兵,还望将军另选大员才好。”
商震点点头对佟麟阁道:“此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溃兵中少不得有些师长旅长,不是他能够应付的,可是咱们军中德高望重之人,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佟将军了,不知道佟将军意下如何?”
“这……”佟麟阁思索了片刻,道:“将军若是执意如此,在下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
“那就这样办吧!”商震道:“以防万一,我留下一团精锐随你调遣。”
“这样啊,也好!”
佟麟阁便这样流了下来,随后商震进军石门,一路之上却也太平无事,等他抵达石门之时,已尽傍晚,镇子外的彩楼依旧鲜亮,连枪眼都没有留下,高高挂起来的彩灯依旧闪烁着点点光芒,却能够看出来他们是刚刚换上去的,几个老乡绅满脸忧愁地来到商震身边,热情不再,却也对他表示了欢迎,商震见了他们的表情如此沉重,还以为孔庚已经战死了,询问之下,才知道孔督军并未战死,起码尸体中并没有孔庚。
商震听了忍不住松了口气,孔庚虽然不顺眼,但好歹是主帅,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也不能免责。只要他还活着,自然什么都好说了,问过了孔庚,接下来便是维新军的情况了。
根据这些老乡绅所言,这些维新军偷袭石门之后,便一直咬着孔庚残部去了西边的麻坪镇。
“大人那麻坪镇素有六山三水一分田之称,孔庚去了那里,维新军想要为难孔庚便不容易了。”
“此地到麻坪镇还有多远。”
“启禀大人,两镇看似不远,可山路难走,天色好时来回两个多时辰,如今天色已晚,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车马劳顿,劳累异常,还是好好休息,待明天趁早西去,岂不方便?若将军担心孔督军,大可不必,如今中央军大举南下,维新军势单力薄,只能据险而守,孔督军虽遭惨败,却已脱险而去,那些人一击不成,绝不会逗留,想必已经回到洛南县城了。”
商震见他说的有理有据,在看看天色已晚,兄弟们困顿难耐,根本无力西去,只得让乡绅们安排一下,划一块地方让兄弟们安营扎寨。
这事儿对老乡绅来说当真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找出一块地方,让商震等人安营扎寨,此地不是孙良诚驻扎过的地方,也不是孔庚军的军营,而是真的单独划分出来的地方,这是鹿钟麟的交代下来的,任何事情只要办得多了,这破绽自然就多了,别看孙良诚,孔庚中了圈套被打的一败涂地,别看乡绅们办事熟稔,可谁知道哪些士兵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商震察觉了什么可就功亏一篑了。
“有劳几位先生了,只是此地并非孔督军驻扎之地吧!”
“孔督军的驻地便是划给孙将军的军营,只可惜那地儿遭到闻承烈部偷袭,损失惨重,顿时间内已经收拾不出来了,大人若是想去看看的话,老朽等自然不会阻拦,可是要驻军的话,却是不合时宜了。”
商震道:“如此,便有劳几位老先生带路了。”
“将军吩咐,老朽等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将军车马劳顿,远来辛苦,不妨用过晚膳,喝点热乎的再去也是不迟。”
“那就有劳几位老先生破费了。”
饭食只是普通的鱼肉而已,却胜在分量足,油水多,让人惊喜的却是竟然还有小酒伺候,本来商震是不想饮酒的,奈何老乡绅们热情,商震也就却之不恭的,酒菜过后,老乡绅们依旧提出了天寒地冷,将军一个人或睡不好,找两个姑娘暖和一下也是好的。
商震闻言,正色道:“此事万万不可,几位老先生的好心,商震心领了,但家有家法,军有军律,商震喝酒依然犯了错,这女人之事那是万万不可的!”
乡绅们见他如此,只得作罢,牛不喝水可以强按头,可是面对这些军阀兵头谁敢说个不?
看过了支离破碎的战场,尸体显然已经被乡绅们处理过了,可是依旧透漏出诡异的气氛来,胆小之人根本不敢靠近,由此可见当日之战的惨烈和悲壮。
“孔督军没想到会维新军会突然偷袭,以至于损失惨重,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商将军可以留足了人手。”
“以老先生的意思,这维新军似乎还会来偷袭啊!也罢,等维新军来的时候,老先生不妨”
此言一出,老乡绅几乎吓得昏死过去,人和打摆子一眼,说道:“大人,此话就严重,老朽可不是这个意思。老朽只是觉得镇子的人都识大局,要归顺执政,若再来这么一出,便是执政不介意,村子的百姓也断然不会在有归顺执政的心思了。”
“呵呵,我说着玩的,看将老先生吓得,当真是罪过。”商震笑着说道。
从战场那边回来,他心里总算知道佟麟阁为什么会看到那些溃兵之后会提出质疑来了,回想起刚才那老头子说的话,看来这石门镇的事儿颇不简单啊。
“你有心思,我难道就没有安排?咱们就看看谁笑道最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