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只看了图纸的标题便大喊了一声“妙哉。”又道,“真是瞌睡了遇上枕头啊,本王正想着在东都开一间酒肆,横波便送来了酿酒之方。”
乔令则不解道,“殿下,赚钱其实不用太麻烦,兄弟们……”
杨二摆了摆手,微笑道,“令则,咱们是正经人家,自然要做正经的买卖,不要整天喊着打打杀杀的,传到宫里好说不好听啊。”
苏游点了点头,道,“游也以为开酒肆不是很赚钱的买卖,但殿下有此想法,必然大有深意,酒肆教坊之类的地方,三教九流,各种形色皆有,管仲当年开妓寨,也有收纳人才,打探消息之意。”
杨二不由鼓起掌来,却听屋门外有人轻叩,杨二叫了声“请”,便见三五个女色过来摆酒上菜来了,比起齐王府的美食当然差得远了,三人也只当这饭菜是一种摆设。直到众女退下,杨二才微笑着问苏游道,“横波一定有更好的买卖。”
“最好的买卖,当然是永远不赔本的买卖。”苏游说完这一句,其余两人一齐点头,乔令则甚至都想过去和苏游烧鸡头喝黄酒了,苏游的话一下就说到了他心里去,想着往日和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车拉女人的快意,又想着如今竟然被齐王一番花言巧语就投靠过来了,或许以后会有更好的出身,可是再不会有以前的肆无忌惮了。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艰难并且美好。
“当然啦,咱们是正经人嘛,不可能占个山头靠剪径起家不是?但我的想法大概也差不多,如果路上的那些买卖人都有我们的干股,岂不好?……”苏游还未说完,乔令则已经打断了他,“我还以为横波兄说什么大买卖呢,原来是给买卖人入股,咱们要有足够本钱的话还不如自己跑商呢?”
“令则,待横波说完。”杨二显然也不相信苏游的智商如此而已。后者果然点点头,给了杨二一个“你很了解我”的眼神,便接着道,“入股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入股的钱从哪来,下面,我们就开始谈谈‘钱庄’的作用和操作细则。”
苏游虽然没做过银行方面的工作,但至少是懂得金融业“空手套白狼”的本质的,钱庄作为银行的雏形在这个时代出现,还多了仓库的功能,在存和贷两头收钱的前提下再进行投资,如果这都能搞砸的话,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赚钱了。当然,开钱庄也要有“信誉”和“安全”方面的前提条件,而这对杨二来说都不是问题。
大概苏游太过惊世骇俗的思想震惊了他们,反正是他们听完苏游的想法后便一下愣住了,苏游以为杨二无法理解,想要重新组织语言解说的时候,杨二抬手阻止了他,“我能理解你刚才所言,收取利息和保管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是咱们后续的投资需要斟酌。”
“对于投资,我还有几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一并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何妨?”
“我最先想到的是低买高卖,有什么办法保证低买的东西一定高卖呢?我们需要的东西是当铺,准确点说,当铺就是一个大仓库,我们在有信誉的前提下,低价收取别人急于出手的货物,在限定时间内收取保管费,就是说,等别人想要赎回东西的时候要交保管费和货物收进来时的价格;如果在规定时间内,货物的主人没钱赎回,则货物归我们处理,可高价卖出,这么做可以保证稳赚不赔。但是需要有独特眼光的人坐阵才好,以免收到假货。”
苏游看见两人点头,又继续说其他的想法,“所谓盗亦有道,我们的财货取之于民,又用之于民才好,刚才的方法就是急人所急,既能利人又能利己,下面说的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咱们大隋既是礼仪之邦,又是和谐社会,和谐社会最重要的体现是什么?或者说礼仪之邦教化蛮夷的工具是什么?当然是书。随着当今天子科举制度的推行,书的使用量越来越多了,可喜的是,我们有印刷术,有了印刷术我们就能为天子为天下的读书人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苏游说到这,又不免腹诽,似乎没有几年就到战乱时代了,恐怕没有几个人再又心情拿起书本了,可是,现在不说自己的想法,难道要对杨瑓问那么一句“杨二兄,您还记得东海之东那片广阔天地吗?”
“然后。说到报纸,报纸是书的衍生物,我们可以在报纸上面写上每日的新闻,比如说朝廷的诏令啦,大街小巷发生的趣人趣事啦,东南西北各方的货物价格啦,对了,还有广告,就是承接商家的广而告之,让商家在上面叫卖自己的货物。因为印刷术的方便,我们可以每日更新,让报纸成为东都人民的每日所需。你说,这样的好东西我们能卖多少钱?两文钱?不,那只是成本,十文钱一份,还不打折。一天就能卖一万份,再加上广告费,您算算到底有多少钱?关键还是影响力,是个人就问,今天看报纸了吗你内?知道报纸是谁发行的吗?再一回答齐王,您说,这多有面子?”
“这……这……”两人听了苏游那像《大腕》里那几个神经病的憧憬,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美好前景。
“就这么办吧。先开钱庄,然后是印书和报纸。”杨二说到这的时候,倒没得意忘形,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问,“横波,你对为朝廷效力有什么打算?”
“离开齐郡的时候我亦与师古谈起这个问题,当时说道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做天子的官自然要给天子办事,可是天子和人民所想并不总是一样的,实在是两难啊。”苏游一番痛心疾首,实际则是两可不耽误。
乔令则暗骂“滑头”的同时,杨二也只好说了实情,“我把你发明的‘算盘’和‘活字印刷’进献陛下的时候,他很是高兴,当时就想见你一面,只是一时未便,听说今年科举考试中陛下特设进士科,以求奇才,到时横波必能一鸣惊人。”
“殿下你也知道,苏游散漫惯了,最怕束缚,还有考试什么的最讨厌啦。”苏游说的也是实情,高中以前他特喜欢考试的,可一进了大学校园,就开始讨厌起考试来了,可见喜欢还是有时间性的,比如说小学时候你喜欢学习好的同桌,到了高中你还是喜欢学习好的异性的话,可能脑子记有点问题了。
“一直没问横波生辰呢?心上可曾住人,要不本王替你张罗张罗?”显然,这也是表示关心的一种手段,杨二热心起来,也大有媒婆的潜质。
苏游想了想,心里不由发苦,实际上他已年近而立了,却是无家无业一事无成。好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似乎比以前还显得年轻了些,更像是刚过二十的人,于是道,“说起来和大隋也挺有缘,游出生的时候正是开皇元年。至于女人嘛,我想还是先立业再成家好些。”
“虽不娶妻,也无碍于纳几房小妾不是?”杨二取笑完苏游,又皱起了眉头,“不知陛下什么时候从扬州回转呢。”其余二人也不便接口,只是一边吃酒一边神游。
当晚苏游便宿在人间,大约是这教坊还未开业的缘故,除了一些人在练习歌舞外,也并不见有外人进出。当苏游为这人间感到困惑的时候,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然后苏游就看到了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满头乌丝,梳着少女特有的双丫髻,正端着一盘点心站在门口,两眼低垂,衣服倒穿得不多,大约是今年的春天确实来早了。
“殿下派我来,他觉得您会需要些点心。”她面颊绯红地说道,苏游一时有些迷惑了,不知道齐王到底是要闹哪样,却也不好一直挡在门口,遂往屋里让她,道,“我……呃,代我向殿下表示感谢,不过我现在并不饿。还有,我想知道,我的随从他们安排好了吗?”
“他们应邀去和其他从人们聚餐了。”女子仍然垂着头解释,甚至不敢看苏游一眼。
“还有事吗?”苏游不明白她送来了点心怎么还愣在当地,并且她双手不知所措,似乎很紧张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女孩才抬头看着他,眼中也有了镇定,“殿下希望您能享用这些食物……和我。”她重复了一遍。“他说,你懂的。”
苏游突然明白过来,一时间不知是惊是喜,是羞是怒。然而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不是眼前女子的错,实际上,她才是受害者。苏游之前并没有遇到过这种门阀中司空见惯的把戏,他曾无数次幻想过拥有女人,但绝不是这样一种方式。
“我很高兴接受这些点心。别的就不必了。”
“先生,恐怕您盛情难却。如果我就这样回去,他会……”
“那你就在这呆着吧,别紧张,随便坐。”苏游让她坐了张软榻,又给她递了块点心,看着这可怜的人儿一阵无奈,又不由得问道,“我有幸得闻姑娘的芳名吗?”--乐坊中的女子是可以称呼“姑娘”的,事实上,“姑娘”的含义基本等同于后世的“小姐”。
“小女子叫冯凌波。”
“哦,是凌波微步的凌波,还是临波顾影的临波呢?”苏游问完,又不免想到,不管哪个波吧,和我这个横波在一起,便成为了“身带凶兆,定有两个大波”了。
一时又想起当时和小九想要去拜访老儒刘炫的场景,不想一晃眼已是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