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以及众臣确定了军演和秘密出兵新罗百济的大致方向后,宇文述便根据杨广讲究排场的脾气提出了在涿郡兴建宫室的建议,但在座诸人除了杨广有些意动外竟是不约而同地投了反对票。
最后的结果却是,众人纷纷离去后,宇文述被单独留了下来,按理说这也是一种恩宠,但宇文述的岁数却实在是无福消受这样的厚爱了,两人密议了半夜商量出结果时,杨广依旧神采奕奕,但宇文述却头脑发晕,昏昏沉沉了。
宇文述看到窗外的曙光,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计议了一宿,而他回到住所后一觉便睡到了中午;此时正值宇文化及兄弟回家午饭,他便把昨日与杨广聊了一宿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临朔宫?想不到陛下倒是不惧谗言,只是阿爹好心办坏事,吃力不投好,又是何苦呢?”宇文化及听着宇文述断断续续地说完,不解地摇了摇头。
杨广的爷爷名叫“杨忠”,所以朝臣们都会避“忠”字讳,所以他们的“忠心”就变成了“好心”。
“化及,你到如今还不了解咱们宇文家的处境吗?咱们现在虽没有有四面楚歌这么严重,但不能否认的是,我们没有真正的盟友。这也是阿爹努力结交权贵,让你们广收假子培植自家势力的原因。结果呢?连鱼俱落贺若弼这些破落户都看不起宇文家,更别说其他权贵了。既然如此,咱们何必在意他们的眼光呢?”宇文述听了儿子的不解,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表示了对宇文化及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宇文化及整日提笼架鸟,敢在长安自号“轻薄公子”倒也不全是虚的,但这除了证明他混蛋加三级外,并不能证明他的智商有多高。他如今被老爹一顿教育,倒也没有半分生气,反倒是没心没肺地傻笑以对。
“父亲大人提议兴建临朔宫,显然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阿爹莫非已经推荐了我?”一旁的宇文智及倒是没有辜负他名中的“智”字,一下就猜到了重点。
“你们三兄弟,化及的官职是太仆少卿,士及则是驸马,但能够保存我宇文家,壮大我宇文家的还是要靠智及啊。”宇文述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起来;宇文化及看看父亲,又看看兄弟,感觉有些不明觉厉。
“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始终以大哥马首是瞻,成趾总还是不错的。”宇文智及听了父亲的话,赶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过他夸宇文化及的儿子而略过了他,显然也是对宇文化及平日的所为无话可说了。
宇文述听了宇文智及的表白,立马发现了自己的语误,家庭内部需要竞争,但最重要的还是团结。--而这团结的第一步,首先要确定的便是“中心”,家庭的中心当然是家主,以及家主的继承人;宇文化及是兄长,只要他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才是理所当然的未来家主。
“我的儿啊,为官之道,无非是瞒上欺下而已。这瞒上呢,也就是讨好陛下,陛下好面子,咱们就大搞政绩工程。说起来咱们为官的与歌姬倒有些殊途同归,成功的歌姬就是当了歌姬还能立贞节牌坊,咱们能不能为朝廷办事不是重点,重点是要立好这牌坊。”
宇文述一番高屋建瓴的为官理论,宇文化及兄弟听得振聋发聩;宇文智及此时有些惊讶地看着宇文述,他怎么也想不到父亲竟有这么理性的一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当年杨素一门是如何起家的?无非是修仁寿宫,修东都,堪称政绩卓著。此次建造临朔宫,做的就是政绩工程,智及你若想取悦陛下,必得闹得声势浩大才成。”宇文述看见听得发呆的儿子,又为儿子指点了一条明路,不过他所得的结论显然有断章取义之嫌。
杨广之所以能得到重用,还是因为他战无不胜,况且,他建完东都以后不是受到当今陛下猜忌了吗?所以人间正道是沧桑,想要通过捷径上位,无疑只是铤而走险的一种,最终要看的还是领导的脾气。
“儿子定不负阿爹所望,争取做出应有的成绩。”宇文智及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他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而如今他的父亲已经为他争取了这个机会。
“智及,我看好你哟。”宇文化及也为兄弟加油呐喊,但心下又有些庆幸,相比于呆在一个地方搜刮钱财,他更愿意东奔西跑四处游玩,他的这点爱好倒与杨广的爱好大有共通之处,所幸他的官职是太仆少卿,而不是将作监。
宇文述父子三人正在商量着全力建造临朔宫以讨好杨广之时,宇文成趾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他现在最恨的不是周南的情敌,反而是守护在周南身边的保镖了。他甚至想过明天就带着宇文成都过去找回场子,可要宇文成都帮忙就得先把自己这几天的狼狈说出来,这又是他所不欲的。
“成趾,这是怎么了?”宇文述见孙子脸色不善,随即停下了正事,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这天有点热。”宇文成趾看着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收敛了自己的烦闷装作若无其事,他甚至是用手扇了扇风以佐证自己真的是若无其事。
“成趾,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别三天两头地往明月楼跑了。”宇文化及摇了摇头,所谓知子莫若父果然说得不错,宇文化及向来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所以一眼就看出宇文成趾大概又是为女子争风了。
宇文成趾听了父亲的劝告,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以作回应;相比于父亲的纨绔习性,宇文成趾向来是引以为耻的,所以他内心里对父亲宇文化及并没有应有的尊重。不过宇文成趾也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至少他对祖父的关爱以及沉默寡言的二叔宇文智及还是言听计从的。
“成趾,该做点正事了。你二叔将要在涿郡为陛下建行宫,你跟着也学学接人待物。”宇文述对于宇文化及父子的关系也是知道的,所以很快转到了正事上来。
宇文成趾听到祖父的话,心中不由一喜,按照原本行程的安排,像他这种大臣的家属是要随驾的,可他的心却因为周南而留在了涿郡。宇文成趾欲要点头答应,想了想还是用眼神征求了宇文化及兄弟。
“成趾,你是咱们家的希望,二叔也希望有自己人在身边帮忙。”宇文智及点了点头,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得选择宇文成趾,这牵扯到利益分配问题。
“父亲,孩儿倒觉得成趾还是跟着北巡比较好,一来可以让他见见世面,二来,我还有点事要交给他办。”宇文化及摇了摇头,事实上他还真有事要交给宇文成趾去办。
“阿爹……”宇文成趾心有不甘地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宇文述。
“你父既是另有安排,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宇文述看着宇文化及煞有介事的样子,就此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我儿既是另有安排,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杨广看着眼前的杨二,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对苏游道,“不过,横波有否想过,你转身帮了齐王,那朕的马球队怎么办?”
“这……微臣以为李靖有带领球队的实力,所以臣举荐他为球队的领队。”苏游听了杨广的质问,心中真心委屈,你说马球队是你的,难道军事演习就不是你的吗?
说来说去还是苏游夹在他们父子间左右为难,于是索性就以退为进把李靖推向前台;如果杨广就此点头,那自己就撂挑子乐个轻松,不过苏游内心深处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毕竟搭建球队的架子以及带领他们训练都不是轻松的活,马上就能摘桃子的时候却做出转身离去的决定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儿臣亦举荐李靖为领队。”杨二听了苏游之言,却并不了解苏游内心的想法,他此时说话可谓好心办坏事了,但也未尝没有毁掉苏游扶起李靖的意思。毕竟现在的苏游已经快要成为一枚弃子了,而李靖的实力毋庸置疑,但他却缺少一个机会。
杨二当然知道,如果杨广答应李靖执掌马球队,传出去大家都会以为是齐王推波助澜,那么李靖就会欠他一份人情,甚至是因此而倒向齐王也不是不可能的。
“朕亦相信李靖有这个实力,但临阵换将始终是大忌;朕也想过了,要做什么事都得全力以赴,如今的重中之重便是这军演,所以朕现在宣布,马球队先停训半个月,有军职的都先做好他的卫士,其他人利用这半月好好玩玩。”
杨广听到苏游推荐李靖,先是眼前一亮,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苏游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主,但杨二的举荐则使得他在心中微微地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苏游与杨二在演双簧,那后者是有多傻啊,人家刚刚才答应全力地帮助你,你马上就来个落井下石,你让人家苏游做何想法?如果这仅仅只是苏游挖坑让自己父子往里跳,这苏游的心眼也忒坏了……
不管怎么说,杨广已经就此看出苏游与杨瑓貌合神离了,于是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