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游随着吕忠肃才到客栈门口时,便见一帮原本还该在东都过年的家人和旧识都迎到了门口。
为首的愿是醉月楼的掌柜,自从苏游筹备婚礼开始便追随苏游的孙叔,他身后则是苏双鱼、毕云涛以及小九和青荇等人;来雁北的贴身侍女霜儿倒站在了最后,她怀中此时还抱着图兰朵送给苏游的雪獒。
“都到了啊,辛苦了辛苦了。”苏游看着他们还满脸风尘的样子,顿时开始一个个招呼起来。
因为他们的到来,苏游倒感觉这杭州与东都一般无二了。
“先生也辛苦了,我们是坐开春的头一趟船来的,不过还有比我们更早南下的。”
“齐郡商社运水泥到扬州的船队?”
“然也。”
苏游和众人互相拜了拜年,又给孙叔毕云涛他们引荐了吕忠肃父子和王伯当等人,这才勾肩搭背地往苏游住的小院走去。
进了小院,来雁北开始安排苏游家的下人和自己的贴身侍女,苏游则把孙叔、毕云涛、吕忠肃、苏双鱼等人聚齐到了一起。
他们毕竟不是来杭州旅行的,而问题又恰恰摆在了面前。
苏双鱼是头一次被苏游邀为座上宾,若说此刻没有受宠若惊的心思,那简直就是妖孽了;好在这几日他一直跟着孙叔听了许多生意经,而毕云涛又算是他珠算的师傅,所以很快便进入了角色之中。。
苏游先是给众人奉了茶,随即开门见山地说道,“所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攘攘熙熙,皆为利往;诸位跟着我苏游奔波,或许是为了利益,或许是为了梦想,都令我新生感激之心。我之前也给你们说过了自己对于未来的规划,但这几日我与吕前辈展望得越多,便越发觉得说与行实在是两码事.......”
“计划赶不上变化,先生不会是要打退堂鼓吧。”听苏游这是要半途而废的节奏,毕云涛便有些忐忑起来。
“不会。我之前对你们说过做海外贸易的前途,也打算创办一个做海外投资的商社,但这只是初步计划而已,那时候我有想过开一个船坞,自己造海船的;一来是,现在民间制造海船的船坞还没有出现,咱们有了自己的船坞后可以自给自足,二来嘛,也是为了沿海城市开市舶司以后做铺垫。你们想啊,以后商人们都知道航海行商一本万利了,谁不挣破了头的往海外赶?但他们得先有船不是?”
“船坞的事,我倒有些兴趣,但先生想要用我制作的船出海,至少也要一个月以后,而且数量不会太多,除非你能招来足够的熟练工.......”吕忠肃此时也想开了,苏游不就是听说自己对船感兴趣才摊上自己的吗?于是他便痛快地给他面子,随即把自己感兴趣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孙叔点了点头,当即捋着胡子道,“一个月时间不算长,毕竟我们还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惊蛰前后能够出海就不错了。”
“这恐怕不行,我已经答应好人过完元宵就出发了。”苏游皱了皱眉头,之前他倒没想那么多,总以为做买卖嘛,无非是这边买进,那边卖出罢了,反正也用不了几天时间的。
“元宵?这会不会有些太赶?”孙叔没想到苏游这么能放卫星,但他显然不能因为顾及他面子就不说困难,“我们现在有什么了?”
吕忠肃也点了点头,郁闷地说道,“我们的海船还要现造,你的资金也还没从东都转过来,这意味这你进货的本金都没有.......”
“本金的事,倒无需太过担心,我这次南下,其实已经把先生的财产都带过来了。”苏双鱼适时地插了一句。
因为苏游之功,钱庄诞生了,最重要的是钱庄经过了一两年的发展后,进入到了通存通兑的历史新时期;也就是说,苏游在东都的财产,只要存进了东都的任意一家钱庄,拿着存票就能到全国各地的钱庄去取钱。
苏游却笑了笑,打断苏双鱼道,“我的财产自然不够,那点钱能干嘛使的?我的那点钱只能作为诱饵,重要的是能拉拢大户的投资,有大把的钱财,才能赚取大把的回报。”
“是这个理,但我们几个都是外乡人,这大过年的让我们去豪门大户家拉投资不合适吧?”吕忠肃点了点头,其实这个话之前他也跟苏游反应过了。
苏游一直对这个问题也是无解,平白无故就去拉投资的,难免会被人误以为是空手套白狼。
苏游最终要做的,却是私募基金的模式,那时候你有钱想加入都不一定行,因为这有身价的门槛。
“这个问题今天我已经想到破解之道了,就是这个。”苏游今天再次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却拿出了报纸。
“登广告?”毕云涛当先眼前一亮,他毕竟是在东都生活得久的人,眼界自然要比吕忠肃开阔得多。
“这想法不错。”孙叔当即也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眉道,“资金有了,人其实也可以登广告招募;问题还是海船啊,咱们就不能把出海的时间往后推一推?”
“这恐怕不行。”苏游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已对扶余明慧许下了诺言,还因为对于未来行踪上的一些安排,如果十六还不走的话,那他就无法随船到琴岛去了。
他的格局,只能限于扬州和杭州。
众人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之际,却见小九敲了敲门走进屋来,随即打破沉静道,“先生,张镇周张将军来访。”
说完话后,小九便递上了名刺;苏游原本想说不见,却发现名刺一共有两张。
显然,余杭郡的郡守也闻讯赶来了。
“你去找客栈老板要个雅间,我换完衣服就来。”苏游吩咐完小九,当即站了起来,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突然会心地笑了起来。
孙叔与吕忠肃等人看着苏游傻笑,都有些不解,却又不知如何问起。
苏游看着他们,继续傻笑道,“我想到了一个解决海船的办法。”
“何不说来让我们也欢喜欢喜?”众人虽是不信,却还是异口同声地期待起来。
“前几天我们不是帮着张镇周歼灭了几百琉球人吗?当时他好像缴获了五六艘船只.......”苏游当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你是说用那些琉球人的船?”孙叔闻弦歌而知雅意,脸色也变得开朗起来。
吕忠肃也点了点头,有些惭愧地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呢?那先生去要他两三艘,改装成商船应该没什么难度。”
“有你这话就行了。”苏游听了吕忠肃的保证,自是心中欢喜,又说道,“两三艘哪够?就算他在给朝廷的奏章里上报了这些战利品,我也要用钱把他买过来。行了,剩下的有关收购什么货物去百济倾销的问题,你们来讨论吧。”
孙叔等人点了点头,苏游当即推门而去。
苏游出了小院后,便在小九的引领下到了客栈大堂上面二楼的一间雅室中。
苏游推门后,张镇周与一个仪容威武的四五十岁的官吏便都战了起来,一齐施礼道,“下官叫过苏御史。”
“张将军,窦使君,无需多礼。我苏游来到杭州这一亩三分地,原本该第一时间拜访窦使君的,无奈实在是抽不出什么时间啊.......”苏游口中虽然寒暄,但还是当仁不让地坐了上座。
没办法,谁让他们都穿着这一身皮呢?
只要穿着朝廷的衣服,那么他们只能按照官场的规矩来。
官场规矩,讲的是上下之位,以北为尊;私交的规则,讲的则是宾主之坐,坐东为主,西面为宾。
苏游坐了上位,张镇周和余杭的郡守自然只能一东一西地陪坐了。
这余杭郡守,本名窦庆,字喜良,出自扶风平陵,原本是幽州总管窦抗之弟。
窦抗当年与汉王杨谅有些来往,苏游曾出谋划策让杨瑓举荐李世雄取而代之,而后窦抗便被坑了,官职一撸到底,窦庆却因窦抗之祸得了窦抗的爵位。
不过,窦家人向来都是属乌龟的,否则也不可能几百年屹立不倒了。
窦庆显然也不例外,他此时面对苏游时,也表现得战战兢兢地,说出的话也有些颤抖,完全不像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男人的表现。
“下官不知苏御史到了杭州,恕罪恕罪.......”
苏游倒不好跟他再继续寒暄下去,因为他相信自己如果再跟他们扯下去的话,智商一定会被拉低的。
苏游大手一摆,随即打断了他的话,又笑着说道,“窦使君是听秦云峰说起本官的吧?你们二人怎么凑到了一处?”
“下官当时正在郡衙,其实是因为今天接到了东都的八百里加急。”张镇周听得苏游问起,当即郑重其事地说道。
苏游倒是听得一头雾水,实在不知他去衙门和八百里加急有哪半文钱的关系?
张镇周则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御史还没接到信吗?陛下已经复遣陈棱与下官再征琉球了,但陛下这次给的批文是就地征兵一万,粮草自给......”
“所以,今日报纸上的报道正合你意,你不仅不会把这事藏着掖着,还会大肆宣扬两国的仇恨.......”
张镇周被苏游说中了心思,只得点了点头。
苏游却笑着道,“那你们怎么相邀一起来找我呢?不会只是告诉我说陛下要你们再征琉球,或是说报纸的事不封了请本官放心吧?”
张镇周尴尬地说道,“其实还有件事需要御史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