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雁北生产之时,碧云公主已经回到了南中王爨国明下榻的小院。
爨国明见姐姐回来,当即问了起来,碧云只得把苏游提出的条件一一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又加了一句,“我看那隋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分明是巴不得咱们内乱才好,以趁便浑水摸鱼。”
爨国明自然能够理解苏游想要利益最大化的愿望,点了点头道,“这也正常,要不是那两个老家伙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又何至于想到这騒主意?”
碧云只得问道,“那弟弟是要一条路子走到黑了?”
“这事吧,还是看一步走一步吧,咱们现在很被动啊。”篡国明点了点头,又说道,“就算咱们采取主动,可也说不好热脸贴上个冷屁股呢,那隋朝使者又不是皇帝,他的话隋帝就一定会听吗?就算隋朝真会册封我,万一段氏和白爨联合起来怎么办?隋朝的军队来得及救援吗?更重要的是,我到现在都确定不了段氏是否与难免的濮部是否狼狈为奸.......”
见弟弟百般顾虑,碧云不由得一阵心疼,“要不咱们先拖着隋朝这边,然后偷偷派人去和濮部接触?他们可以给段氏支持,也未尝不可以给咱们。”
“已经晚了。咱们大势已去,濮部是不可能看好咱们的,现在展示出要拉拢他们的意思,他们说不好直接就把咱们的动向卖给了段氏,这不是逼迫他提前动手吗?”爨国明摇了摇头,愁眉苦脸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们难道只有等死一途了吗?”碧云也有些焦急,原本想要安静地想想主意,却忍不住嘟囔了起来。
“再想想办法,反正现在咱们可以靠着大树乘凉,只要隋使不被白爨争取过去,咱们就有希望。”爨国明满怀希望地看着碧云,轻声说道。
“我的弟弟哎......”碧云叹了口气,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下去的。
爨国明似乎知道自己的姐姐要说什么一般,当即强笑道,“那这段时间还得靠姐姐去与那隋使多多周旋,摸清他的底线后,咱们也好对症下药。”
仿佛是用尽了全力,碧云重地点了点头,“弟弟的意思,我懂。”
爨国明忙道,“我的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碧云却无所谓地说道,“放心好了,隋使虽然看起来满肚子坏水,却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他的妻妾都是绝色,好在他的夫人马上就要临产了.......”
碧云话音才落,却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起身开门时,发现走来的正是刚才自己当稳婆带去苏游处的那婆子回来了。
碧云尚未说话,那婆子已经三言两语地说了来雁北要生产,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情况。
话才说了一般,碧云脸色已是苦极,也只能挥手让这婆子下去。
爨国明见碧云愣在当地,忙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带了个假稳婆去那隋使处,哪想到他的妻子正好生了,然后就........”碧云只得硬着头皮把来雁北生产的情况接单地说了出来,又郁闷地说道,“我这一出闹的,好事办成了坏事,也不知哪隋使怎么恼我了.......”
“但愿他的妻子能够顺利生产吧,要不你去祝贺她一下?”爨国明也没想到事情会办成这样,当即皱了皱眉,建议道。
碧云自然明白弟弟的潜台词,他无非是想让自己对苏游解释一下罢了。
想着事情有始就该有终,碧云也只能自己去填补这个窟窿了,当即点了点头,告辞弟弟之后便让人准备礼物去了。
同一时刻,碧云带着稳婆去苏游宿处的消息也传到了大相国段如珪的耳中。
段如珪听弟弟段如玉说完情报之后,一张老脸阴沉得有些可怕,终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碧云那丫头真的去见隋使了?”
段如玉点了点头,确定地说道,“探子说,她不仅去了隋使的院子,还与他到书房中待了大概有一刻左右。”
“看来爨国明是铁了心要当隋朝的走狗了!”段如珪当即纷纷然,竟把手中的茶杯都捏成了碎片。
“兄长不必恼火,您想想他们的处境也该理解他们的选择。爨国昭与他黑人有数代世仇就不用说了,他也不可能忍着咱们逐步蚕食他掌握的那几个部族啊.......”段如玉笑了笑,轻声安慰起段如珪来。
听了段如玉的安慰,段如珪当即平静了下来,胸有成竹地说道,“也是。就算他爨国明上串下跳那又如何?别说咱们已经说动的濮部,就算只有咱们一族,爨国明那几个黑人部族又岂堪一击?东都与南中隔着千山万水,等到隋帝同意了他的投诚,在调集大军来此,怎么着也要四五个月吧?有这时间,咱们早就摆平了爨国明和爨国昭。”
段如珪真无愧于南中第一智者,他自从得势以来,早就做好了吞并南中的准备。
第一步就是废掉了一个南中王,让南中的王位重新回到爨国明这一支的手中;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不仅仅向南中展示了自己的权柄和手段,而且极大地削弱了王族的势力。
段如珪的第二步棋,就是明里安抚西爨,暗中勾结濮部。所以一直以来爨国明想要让段氏打压爨国昭,他却从来都只是虚与委蛇,并且多次向爨国昭示好。
段如珪的示好,当然不是为了联合爨国昭打击东爨,如果单单打击东爨,段氏足矣。
段如珪一直拉拢和示好爨国昭,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一旦他与南方的濮部达成协议之后,便是他伸出獠牙之时。
那个时候,便是段如珪一句吞并东爨和西爨的最佳时机了。
段如玉自然相信兄长之言,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咱们联合了濮部,消灭爨国明和爨国昭倒不是问题,关键是有隋使在啊。要是把隋朝牵扯进来的话,到时候他们的报复......”
“我看隋使不会跟你一样死脑筋!”段如珪看了兄弟一样,无所谓地说道,“难道隋使还会帮他们两家守城?只要拿下昆川,我们难道就不能向隋朝求封吗?千里求官只为财,我还真就不信了,只要咱们的金银砸到位了,他们还真要认准这个爨国明而非跟咱们过不去?”
“兄长言之有礼,那咱们什么时候发动?”段如玉听了兄长之言,当即豁然开朗,“是趁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要等着隋使离开才动手,但我们现在就发动的话,倒可以出其不意!”
段如珪还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会还未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咱们不宣而战的话,爨国昭多半会与爨国明联合起来,咱们伤敌一千可要自损八百啊,还是等等,局势明朗些罢。”
段如玉便建言起来,“爨国昭对那个东西分治的计划很动心,那咱们继续迷惑他?”
“这些事我亲自与他说吧,濮部那边怎么说?”
“已经说好了,濮部的王只要咱们把许诺的土地交给他,到时就会出兵两万。”
“这就好。不就是要土地吗?南中四千里国土,土地还是个事?”段如珪咬了咬牙,他对自己的计划也是够执着的。
此时的南中,倒有些像春秋时期,南中王爨国明是负责祭祀的周王,南中大小的贵族则像是各个诸侯国;显然,段氏和西爨就是其中最大的两个诸侯王,就如同春秋时期的齐国和晋国。
濮部则更像那时候的楚国。
楚国不尊周王朝为王,齐国和晋国便以各种借口联合起周边的小弟去攻打楚国。
濮部同样不尊东爨为王,不同的是,段氏却打着勾结濮部来夺取南中。
此时的南中还有一点与春秋时代不一样,春秋时代的诸侯王都在自己的封地内,南中的贵族却被南中王收拢到了国都昆川,能够在自己的领地内驻扎的唯一的贵族只有镇西王爨国昭而已。
爨国昭收到碧云拜访苏游的消息,只比段如珪晚了半盏茶的时间而已。
爨国昭听到消息后也没像段如珪一样激动,反倒是淡然地对自己的儿子爨子恒说道,“看来爨国明已经做好做大隋走狗的打算了,咱们也要做好应变的准备了。”
爨子恒当即有些疑惑地问道,“咱们还尽地主之谊,明天宴请隋使?”
“当然要宴请了,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和他们搞好关系。”爨国昭看了儿子一眼,笑着说道,“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呗。”
爨子恒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虽然苏游来到大理只有几天的时间,但他能深切地感受得到最近一段时间来局势的变化,他已经看不清前路在何方,却对自己的父亲奉若神明。
两人正要继续深入探讨爨国明和隋朝的动向时,却听探子传来了苏游的妻子生产的消息。
爨国昭当即说道,“你带着你的女人,借此机会去看看隋使吧。”
“段如珪会不会胡思乱想?”爨子恒觉得有些不妥,忙问道。
“那算了,这事只当咱们不知道。”爨国昭一想也是,当即笑了笑。
他们不知道的是,段如玉此时已在兄长的点头之下带着十余部下返回了南方,而他下一次到来的时候,他的身后必然不只是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