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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一张贴得很近的脸就在他眼前,他可以分明地看清她的睫毛与眼瞳,凝水的杏眼仿佛融进他的眼底,再在缓慢苏醒过来的知觉里慢慢融化滩开,变得清晰分明。
    棠昭又说:“你不想睡床,哪怕睡沙发也行呀。”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他低头捡起滑落的外套。
    “那个……虫子?”
    “扔了。”
    她高兴地鼓掌:“太好了!周维扬,你是活雷锋!”
    他没认这个活雷锋,眼神变得复杂晦暗了一些:“怎么那么喜欢喊我的名字?”
    棠昭笑意收敛,不解地问:“啊,喊名字怎么了吗。”
    “没怎么,以后早上别喊。”
    周维扬语气凉凉的,一边说一边起身,揉了揉后颈。
    棠昭还是不懂,早上……怎么了吗?
    不重要,雷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管为什么,让别人不舒服就是她的问题。
    她乖乖点头,“明白。”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虫。”
    周维扬一手拎着外套,往外走,语气淡淡地说,“你要是还害怕,我有间长住的套房,就在学校附近,你去将就两天。或者去我爸妈那也行,他们也很欢迎你。”
    棠昭摇头:“没有到那么怕的程度,就是它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感觉有一点恶心心。”
    他脚步一顿:“恶心心?”
    没想到被抓着措辞不放,棠昭窘了下:“嗯……不好意思,卖了个萌。”
    光卖萌还不够萌。
    卖完萌还道歉是最萌的。
    周维扬清醒了。
    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回到自己卧室洗漱。
    再出来时。
    棠昭坐在桌前,两边脸颊鼓鼓,是塞了吃的,见他过来,她急着要说话,把嘴里的包子肉重重一吞,鼻子皱起来,差点被噎到,两秒后敲着胸口“呼”了一声,畅通呼吸。
    周维扬:“……”
    怎么会有人被噎到都这么萌啊?
    他到桌前,没等到她吱声,看见桌上的煎饼,顿时了解了她的意图:“这么过意不去?”
    这不是一般的煎饼,这可是她斥巨资加了三根火腿肠的煎饼!棠昭见他眼光里并没有太大惊喜,揣测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啊?”
    周维扬说:“不怎么吃,不过可以试试。”
    毕竟是她的心意。
    他答应下来,也有客气话的成分在。
    家人们还没起床,惠姨出去买菜了。周维扬跟她围着餐桌一角坐下,低眸看见了她斥巨资的三根火腿肠。
    这一眼后,他的手又停顿了下。
    棠昭紧张地问:“怎么了吗?”
    他说:“我不吃辣。”
    “嗯,我是让那个阿姨刷了一点点。”她没让他为难,也不希望他不想吃硬塞,便把煎饼拿过来说,“没事的,一会儿问问他们有没有人吃,不会浪费。”
    棠昭转而又问他:“那你喜欢吃什么早餐啊?我可以再跑一趟的。”
    周维扬没回答。
    他只是挺懒散地倚在餐椅靠背上,看着她时眼含几分打量的意思,低低地问:“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嗯?”棠昭愣住。
    他唇角轻弯:“平常对泊谦哥哥就这样?”
    泊谦哥哥……
    这是埋着坑,等着她跳进去呢。
    棠昭的脑袋里迸出“嗡”的一声,警铃大作。
    算了,她今天理亏,不跟他计较,索性埋了头当鸵鸟:“可能吧,我又不知道他觉得我温不温柔。”
    周维扬略一沉吟,又说:“怪不得他喜欢你。”
    陡然之间,她被豆浆呛一口,又捏拳凿了两下胸口。
    咳出两声就好了,棠昭咬住包子,没说话。
    人尴尬的时候就要吃包子,她再咬一口,又抬头看他。
    周维扬看起来对她这一桌早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看着她吃。
    棠昭也在咀嚼他的话。
    中国话的博大精深,体现在一句话可以有多重语义,到她这里已经千折百回,被解读为:“你喜欢温柔的女孩子啊?”
    周维扬眸光一沉。
    过会儿,他低低地、含糊地应了声:“嗯。”
    说着,他拿起手边装水煮蛋和包子的小袋,一团小包子软绵绵,热烘烘的,落在他掌心。
    她喝豆浆的汤匙往碗沿一碰,发出清脆碰撞。
    诡异的安静里,只有餐具和袋子的窸窣声。
    周维扬一边慢条斯理地解开塑料袋,一边问她:“我的床好睡吗?
    棠昭脑袋已经快埋到桌面了。
    听他这么一问,她倏地想起什么,有事要提:“对了,你昨晚有没有半夜回房间啊。”
    周维扬看起来对她这个问题挺意外:“我看起来那么无耻?”
    棠昭终于松一口气,心说谢天谢地,还好是做梦。
    宁愿是她做了个流氓梦,也比他真是个流氓强一点。
    下一秒,周维扬望着她,语气慢悠悠:“你不会在我床上做春.梦了吧?”
    棠昭眼皮一跳,急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当然不是春.梦了!怎么可能啊。”
    看她一脸诚实,周维扬了然一笑,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不是春.梦,但是梦见我了。”
    第13章 黄昏雪11
    棠昭发现,她迟缓的思维跟不上他埋坑的速度。躲避不成,还是咚的一下直直地往里栽进去,躺在坑底起不来了。
    等她头晕目眩地再对上他的狡黠,周维扬悠悠地喊了她的名字:“棠昭。”
    “我没有我没有。”他还没说什么,她飞快摇头,“你不要瞎猜。”
    “你脸好红。”
    她急中生智说:“因为我刚才呛了一下。”
    周维扬说:“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呛的。”
    “就是的!”她一口咬定。
    少年笑意渐深,“你该不会——”
    周维扬话音未落,门外有动静。
    谢天谢地,来了个救兵。
    周泊谦的车停在门口,他进院子就看到了周维扬,笑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今天居然在家?”
    周维扬看着他进来,慢悠悠说:“难得周导不在,我享享清净。”
    棠昭之前就听周泊谦说过,周维扬不待家里住是因为爷爷在家实行军事化管理,每天到点就喊人起床,起不来也得给你拽起来,赖床的人哪受得了这个,索性就搬出去住了。
    周泊谦到他跟前,想顺手薅一把周维扬的头发,反被眼疾手快地逮住手腕。
    周维扬把他的手推开。
    周泊谦笑了下,没说什么。
    他站在周维扬的椅子后面,扶着他椅背,低眸望他:“下午带昭昭出去玩,一起去?”
    周维扬轻哂:“我去给你们当电灯泡?”
    他转而看一眼棠昭,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措辞也不无尖锐:“你也是不怕我横刀夺爱。”
    “……”
    棠昭以为这话应该让旁边两个人都挺尴尬的,结果尴尬的只有她,周泊谦早就习以为常似的,不假思索:“我不怕,去不去?”
    周维扬再度回绝:“不去,约了人打球。”
    棠昭低眸,好似被微妙的涩意裹挟,身体某些部位在隐隐发酸。
    周泊谦在旁边坐下。
    周维扬想起什么,跟他说:“对了,下周冯宇桥演出,你看吗。”
    听到冯宇桥这个名字,棠昭耳尖不由地竖起来。
    这是她最喜欢的摇滚歌手。
    周泊谦说:“我没有时间。”
    周维扬冷言讥诮:“周泊谦同志,你说你成天这么紧绷,活得累不累?考一百分有什么用,长这么大连飙车的滋味都没感受过吧。”
    两人说话之间,棠昭挺想问问周泊谦要不要吃那个煎饼果子,却见他低着头,嘴角的笑意凝固成颇为僵硬的弧度,握着水杯的指尖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