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师成心想,童贯这家伙没了根还身子骨强健,一时半会死不了,流放就继续流放罢,梁师成在这里咬紧牙关耍无赖,赵佶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他阴着一张脸快步踱来踱去,心中无数盘算此起彼伏。
钱财事让赵佶痛心,更让他恼怒的是现在太子势力不声不响的就扩张到了这个地步,朝中重臣,谁都不愿意来当他们的对头,难道就如此了?
让太子一系,让旧党清流那些大头巾,在此次河东变乱事中获得最大的好处,从此权倾朝中,让自己这个皇帝,都要忌惮三分?朕御宇这些年,加恩了无数臣子,现在居然连一个愿意为朕出力的都没有,一个个还不如那杨凌,好歹仗打得漂亮,北伐扭转胜局,见到女真辽人都是不虚,没让朕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
这一夜实在漫长,在何灌府邸,何灌与耿南仲一席长谈,已经从花厅移到了内书房当中,下人远远离开,不敢靠近这内书房半点,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将何灌牢牢掌握在手中,就是太子一系这盘布局的重要举措,旧党清流士大夫一直被牢牢压制,很大程度就因为他们在大宋军中没有什么影响力。
大宋西军现在掌门种家兄弟,都是蔡京在位扶植起来的,现在远在楚州的童贯在大宋军方也有足够影响力,但却不是太子一系使唤得动的。
掌都门禁军十余年的高俅,则只认皇帝,其他谁的话都不听,现在好容易童贯去位,蔡京低调,高俅病重,河东又突生变乱,给太子一系赢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掌握一部分军方实力。
何灌就是他们选择的突破口,何灌从河东调回汴梁,却在高俅压制下忍气吞声了这么些来,这是个高傲得近乎刚愎的家伙,要说没有怨气那是假这次旧党一系左右朝中人事安排,对何灌开出了他无法拒绝的价码,先任两路安抚制置使,然后再转任枢府,比起何灌原来所求的执掌三衙,高出了不少。
现在太子一系声势扩张极盛,原来风云人物蔡京梁师成则纷纷声势大衰,在何灌看来与太子一系合作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更不必说何灌虽然是武臣,但是向来以士大夫自许,在政治光谱上也和旧党清流士大夫一党相当吻合,这就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在太子一系显露出他们已经有了能左右朝局的力量之后,何灌终于决定投靠,愿意出任河东暨河北西路安抚制置使位置,充当太子一系重将。
去平河东乱事,耿南仲作为太子一系的代表,就是要和何灌敲定方方面面的细节,保证他马到功成,兵从何处调出来,经过他们一下午的商议,算是论定。
从西军借兵,到时候将晋阳军交给西军收编——至少拿一大半出来打发西军,何灌还盘着从晋阳军当中挖出几千人来作为自己将来的基本班底呢,不管是放在河东路还是带回汴梁作为整练禁军的基础,都很济得事。
晋阳军的强军之名,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番计较,其实是很遭人忌的,特别是会遭高高在上的赵佶所忌,一方面壮大本来就有些不驯的西军力量,一方面扩张太子能掌握的实力,对于权势欲掌控欲甚强的赵佶而言,绝对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对于耿南仲和何灌两人而言,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一系列人事安排为赵佶所接受,那么何灌作为安抚制置使如何行事,如何和西军分赃,只要面子上将赵佶敷衍过去就是了,对于政治斗争而言,为什么人事安排决定一切,原因就在这个上头。
每件事情,还需要具体的人去做,这个具体行事之人,到底是为哪方势力效命出力,这才是关键!
等一切底定,太子一系实力大张,到了赵佶都动摇不了的地步,那时候,又怕什么了?耿南仲和何灌都是一心想做一番事业,期待将来能名留青史的人物,就是太子一系。
旧党清流士大夫中人,被压制了数十年,一朝有翻身的机会,这心思就再热切不过,顾忌就少了许多,横下一条心,就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
议定了何灌为两路制置使,平乱大军怎样凑起来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相视而笑,大觉莫逆于心,是同道中人,比起以前更要亲热许多,可接下来就是一个更让人挠头的话题,这军费,到底如何筹集?
既然太子一系准备自家动手,平河东乱事,将最大的好处收入自家一系囊中,则这军费财计事,说不得也要自家操心,拿出一个解决方案出来。
先不说三司有没有这笔钱,蔡京一系对旧党已经步步退让了,没有和他们争竞什么,要是还为他们苦心孤诣的筹措军费,让旧党得利,蔡京一党才是缺心眼呢,想要多大好处,就得担多少责任,这是万古不移的至理。
他们必须将如何筹措这笔军费的方案奏到赵佶案头,才能让一切都顺利的进行下去,耿南仲抬首示意何灌稍安勿躁,轻轻摇头道:“三司库藏有限,而且支放之处颇繁,指望三司为我辈效力,腾挪出来先尽着河东平乱用,老公相一党不会做这个好人的……”
“而且三司也的确没钱,现在朝中财计是多么大一个窟窿,太尉难道不知道么?圣人既然许了我辈对朝局人事安排,我辈就得拿出一个筹措军费的法子出来回奏圣人,这法子必须可行,而三司是指望不上的……”
“到时候若是军费不敷,则什么事都不必谈,拖延下去,恐怕还有反复,这杨凌说不定就能靠着敛财本事侥幸得脱,则我辈一番谋算,都成泡影了。”
今日谈得太久,饶是何灌打熬得好筋骨,这时候也觉得有点头晕脑胀,不及细想又恼怒击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某领兵打仗可以,生财却没本事,难道大家都白忙一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