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袁家,袁绍葬礼正在进行。
郭图念了祭文,八名精壮卫士抬起袁绍,将之安放于灵柩。
抬棺的是八个赤膊壮汉。
抬棺汉子个个满脸横肉、面相凶恶。
挑选抬棺者有个说法。
寻常人抬不得,须选命硬者为之方可抵御邪气。
袁谭走在棺前,袁尚、袁旭则分别于两侧扶棺。
袁康等庶子,跟随棺后。
在他们身后是长长的送葬队伍。
无数招魂幡高高举起,队伍中的幕僚个个身穿素衣,将军们则身披甲胄,头上缠裹雪白丝绢。
离开袁家,队伍缓慢想邺城袁家陵墓行进。
身为河北枭雄,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袁绍死前早是备了墓穴。
青石搭建的陵园比不得皇陵却也气度不凡。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进了陵园,随队行进的袁家女眷悲悲戚戚。
她们的悲泣使得葬礼笼罩着浓厚的愁云。
到了墓穴前,八名抬棺壮汉齐齐止步。
袁谭高声喊道:“落棺!”
八人发了声喊,将棺木落下。
袁绍的墓穴当然不是寻常民家可比。
打开石门,黑洞洞的墓穴入口有着一条青石铺设的阶梯。
点燃火把,袁谭走在最前,袁尚、袁旭则紧随其后。
河北幕僚、将军等在墓穴外,只有逢纪、审配、郭图等人尾随进入。
一应女眷此时也是放声嚎啕,却因女子阴气深重不可随同进入墓葬。
“起棺!”目送袁谭等人进入墓穴,袁康随即喊道。
再度抬起棺木,八名壮汉跟着进入。
进入墓葬,起先是袁谭走在最前。
到了阶梯尽头,袁旭发现前方的通道隐隐亮着火光。
“墓葬多年无人前来,莫非时常更换灯油?”袁旭小声说道:“因何前方会有光亮?”
“显歆坐拥蓬莱,莫非不知鲛人?”袁谭问道。
“鲛人?”袁旭一愣。
他只在传说中听说过这种生物,从没想过真的会有。
“东海有鲛,上身如人下身似鱼。”袁谭说道:“鲛人凶猛,时常掀翻渔船以渔民为食。渔民对之痛恨至极,常有凶恶者,或三五成群入海捕捞。所获鲛人,取其皮成油。若是燃之,可千年不灭!”
“过真有鲛人?”袁旭愕然。
“当然是有!”袁谭说道:“墓葬之中长明灯,便是以鲛油为料。”
袁谭说的头头是道,袁旭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听过无数有关鲛人的传说,却从来没有见过。
到了亮着油灯的墓道,袁旭特意观察两侧墙壁上点燃的油灯。
与寻常油灯不太相同,墓葬中的油灯火光并非很亮,光影略显黯淡,呈现橘红色。
无论炭火还是油料,燃烧时都不会是这种颜色。
对袁谭说的鲛人传说,袁旭多少相信了几分。
他甚至有些期待,将来也能有机会见见传言中的鲛人!
许多传言中的生物,或许曾经真的生存于世间,只因人们捕捞过度或出于自然淘汰法则,逐渐被历史长河淹没。
随同袁谭等人进入墓葬的,还有一对卫士。
卫士披坚执锐,一个个面相很是凶恶,与寻常卫士颇有不同。
墓葬乃极阴之地,寻常人进入,若是压制不住邪气,很容易被邪气侵身。
虽是传言,下葬之时却须特别讲究!
袁绍墓葬挖的极其深远。
穿过两条走道,众人来到两扇紧闭的大门前。
一个卫士上前,将手中之物嵌入机关。
大门缓缓打开,出现在袁旭眼前的,是一处四四方方灯火通明的墓室。
看到这一幕,袁旭更是惊愕无比。
此情此景他虽然曾从一些经过艺术加工的场景中见过,却没想到竟会亲自参与到安葬袁绍。
抬棺者将棺木抬入墓室,放在正中的台子上。
袁谭朝身后卫士点了下头,先前开门的卫士上前,将开启机关之物镶嵌进一个凹槽。
轻轻一拧,平整的台面突然下陷,半截棺木陷入台子。
立于众人身前,袁谭屈膝跪下。
带领袁旭等人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袁谭说道:“父亲在上,长子谭带领三子尚、五子旭,顿首叩拜!”
随同他们进入墓穴的卫士也纷纷跪下。
行了叩拜礼之后,半数卫士四处散开,立于墓室各个角落。
见此一幕,袁旭更是狐疑。
待到礼毕,袁谭招呼众人离去,那些散在墓室角落的卫士并未跟上。
回头看着关闭的铁门,袁旭问道:“卫士因何不一同回返?”
“人殉!”袁谭说道:“他们都是死忠于父亲之士,进入墓穴,便没想过要离开此处!”
清楚记得人殉应是夏商周时期之事。
大秦立朝之前已是废止,没想到袁家还是承袭此俗。
惊愕不已,袁旭说道:“莫非留于此处,活生生憋死?”
“墓葬通风,如何憋死?”袁谭说道:“倒是饿死者居多!”
没再言语,跟随袁谭回到地面,袁旭心中还是隐隐不爽。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留在了墓穴中陪葬。
无论如何,他都觉着太残忍了些!
安葬了袁绍,送葬队伍回返袁家。
袁家大宅内,满树挂着的白布已被仆从、侍女取下,换上的是鲜红的红绸。
进入袁家大宅,送葬队伍脱去罩在外面的白袍,里面穿着的竟都是喜庆的红衣。
“显歆!”脱下白袍,袁谭小声对袁旭说道:“与父亲葬礼同日成婚,汝可想过,或将成为天下人笑柄?”
“事已至此,纵成笑柄又将如何?”袁旭说道:“父亲临去之前,时时牵挂某之婚事。某若不与甄姬完婚,方为不孝!”
“此言在礼!”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袁谭说道:“无论你如何抉择,长兄与你站在一处便是!”
“多谢长兄!”袁旭拱手道谢。
袁谭向身后喊道:“我等方才安葬老父,此时又将为显歆完婚。袁家可谓丧事、喜事一举临门,纵观天下,也是无人如此!你等须将精神打起,好生操持着桩婚事!”
河北幕僚虽对袁旭此时成婚颇有非议,袁谭也是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便是再没人敢当面说个不字。
更不用说袁尚。
自打被从监牢放出,他哪敢再对袁旭有半点不敬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