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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司先生只管解毒,毫无插手皇家内里的打算,完事后他又翩然而去,继续昨日中止之途。
    赵文煊送了司先生后,携了顾云锦,两人自暗道回了明玉堂。
    “殿下,这该如何是好?”顾云锦忧心忡忡,眉心紧蹙说道。
    她心中忧虑难掩,如今离了人前,回到二人寝卧,便不再掩饰。
    男人这毒显然是心腹所为,尽数将身边所有人员换了,固然能将此人刷下去,但问题是,此举誓必会拉开更大的口子,或许到时候,这下毒的人会由一个变两个也未可知。
    赵文煊多年经营,中毒后又数次筛选洗涮,如今身边剩下的,基本是忠心耿耿的绝对心腹,若是另行换一批,这个就不好说了。
    便是她不擅长权谋,也是知道的,为今之计仅有一个,便是要将此人揪出。
    可这谈何容易,此漏网之鱼的伪装必能乱真,否则,他绝对坚持不到如今的。
    顾云锦左思右想,皆不得其法,一时心乱如麻,有司先生解毒固然是好的,但听说这毒颇为损伤身体,浅浅中一次还罢,能调养回来,只是若反复折腾,怕是男人身体再强健也扛不住。
    顾云锦与赵文煊十指交握的纤手收紧,柳眉紧蹙,美眸凝视男人,止不住的担忧。
    赵文煊展臂,将她拥进怀里,侧脸贴着她白皙的玉额,低声道:“锦儿莫怕。”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缓声道:“下毒之人隐藏极深,只怕一时难以揭破。”
    这是事实,这个钉子极深,不但根深蒂固,且必然已全无破绽,短期内要揪出,基本无甚可能。
    赵文煊数次清洗,虽然没有表明意图,但他底下心腹没有笨人,大家心照不宣,这种情况下,忠心耿耿的诸人不免会关注身边,看能否会发现端倪,好为主子解忧。
    然而长达一年时间过去了,大家都没有任何发现,此人伪装之成功,可见一斑。
    赵文煊沉吟片刻,道:“锦儿,我从此刻起,除茶水外的一应入口之物,便与你一同罢。”
    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短时间内,对深潜的细作无计可施,那么,如今赵文煊当务之急,便是要截断对方下毒的一切途径。
    有司先生在,赵文煊毒性根除在即,那么在耐心等候细作露出破绽,并将其抓获之前,他不再次重新中毒,便是重中之重。
    赵文煊在京城超过半年,毒性并无变化,然而一回了大兴,这人就迫不及待再次下手。
    很明显,如今这人必然在大兴王府中。
    赵文煊自从发现中毒之后,对身边用人更加谨慎,他精挑细选数次后,方启程赴京,返回后,身边大部分依旧是这套班子。
    根据之前的判断,这批人暂时撇除了嫌疑,漏洞必然就剩下那小部分人中。
    司先生说过,这毒须口服方能奏效,那么下毒的途径必然是饮食上了。
    赵文煊方才仔细思忖过,茶房是京城带回的人,那么问题很可能是出在膳房。
    亲王的膳食有规格,膳房里至少都数十人当差,他不是骄奢淫逸之人,当初赴京路途遥远,他命廖荣缩减编制,随意捡了十个八个人在路上用便可,反正京城王府也有一套膳房班子。
    这十人八人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后又融入这边的膳房,与其他人一同当差,赵文煊这几日在前殿的膳食,便是膳房所出。
    赵文煊得知再次摄毒之后,他当即便想起膳房,之后再沉思一遍,依然没有在其他地方发觉不妥,于是,他便下了这个决定。
    明玉堂设有小厨房,里面当差的人,也是赵文煊精挑细选出来的,且最重要的是,小厨房与前殿膳房分属两个体系,完全不搭界,若那细作真在膳房下的手,那么他即便有通天之能,亦无能为力。
    守住了饮食方面,不再次中毒,赵文煊身体康健,一切自可从容。
    这个道理,顾云锦心念一转,亦明白过来,她立即颔首,道:“殿下,那我每日给你送膳可好。”
    从地面上走,乃是下策,不过暗道机密,却不可轻易告知于人,徐非倒是能代劳,不过他是男人的暗卫首领,手上事务应当不少,总有凑不上手的时候。
    顾云锦略略思忖,觉得自己平日颇有闲暇,亲自给男人送膳最合适。
    换了明玉堂其他人,她心里也放不下。
    “好。”赵文煊应了,他又道:“若是你不得空闲,我便让徐非来。”
    “嗯”
    顾云锦郑重点头,商议好了防守办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文煊抚了抚她乌黑柔顺的鬓发,低头亲了亲,道:“锦儿放心,既然有了方向,那人若再次下手,便能露出端倪。”
    接下来,膳房诸人,便会是暗卫重点监视对象。
    赵文煊眉目冷肃,狭长的黑眸中,厉芒一闪而过。
    第41章
    自那日二人商量妥当以后, 即日起, 虽表面不动声色, 前殿膳房依旧每日热火朝天,备下花样繁多的汤菜盘盏, 准时进到赵文煊跟前, 但实际上,他一概不动,所有进口膳食全部由明玉堂小厨房供应。
    此事不论明玉堂或者前殿,不过寥寥数人之情, 赵文煊派出得力暗卫,专门负责领人监视膳房诸人,上到管事厨子, 下到洗菜的婆子、烧火的丫鬟, 一个皆不遗漏。
    若那细作真潜伏在膳房,只要稍露端倪,便立即被察觉。
    赵文煊能抽出身,便自行回明玉堂用膳,若不然,这送返的任务, 就落在顾云锦头上。
    顾云锦每日提着填漆食盒,穿行于暗道之中, 如今一路上的诸多暗门, 她皆了然于心,果然有动力的话, 学习能力也能急速提升。
    她挂心男人,头天选了个三层大食盒,只可惜顾云锦本就身娇体柔,初时还好,但走了一路后,食盒挂在臂弯里沉甸甸,到地方也累得够呛的。
    赵文煊见了,第一回对她板了脸,撩起她袖子一看,一道红痕颇为显眼,他又气又急,蹙眉轻斥她几句,又心疼得很,忙命人去了药膏子,给她揉散。
    男人严词,只需要能饱腹便可,不允许她再拎这许多东西。
    其实一个食盒便是再大,也装不了多少盘盏的,就是路途颇远,顾云锦也没干过这活罢了。
    男人的意思,是让她下回用个最小一层的食盒,但这个也太小了,就够放一碟子东西,顾云锦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给用了中等的两层食盒,里头三菜一汤,再加小碗汤。
    赵文煊见她确实不吃力,这才罢了。
    男人处理诸多事务,隔七日解一次毒,顾云锦则穿梭暗道中,往来前殿明玉堂两地,这般过了将近一月,赵文煊已经进行了五次解毒。
    最后一次后,司先生仔细察看过赵文煊指甲,上面淡紫色已全无踪迹,再取了他的鲜血细尝,终于宣布,秦王殿下体内之毒,已然尽数根除。
    赵文煊及顾云锦大喜,郑重谢过司先生。
    司先生一笑,也没取要任何报酬,他知道下毒之人还未被揪出,最后还表示,他对秦岭渭河颇感兴趣,打算在秦地细细游历,可以每隔一月,便前来王府一趟,以防有变。
    如此当然好极,赵文煊感激至极,偏司先生不好俗物,他贵为亲王,竟无法聊表谢意。
    其实,两人对彼此皆颇为欣赏,笑谈一番,最后互称好友,约定事情结束后,日后机缘合适亦必要相聚。
    这般,这行踪飘忽的司先生,当日便潇洒离开王府。
    *
    时值隆冬,雪花纷纷扬扬,伴随着悍野的风自天际而下,洒落在大地上,放眼一片白野茫茫。
    雄伟巍峨宛若小城的秦王府,如今银装素裹,来往宫人太监形色匆匆,厚厚的冬衣似乎也不甚足够。
    这就是西部的冬季。
    明玉堂的地龙与火墙炭火不断,室内暖意融融,墙角的蜻艇腿三足圆香几上,放有两盆子盛放的牡丹花,这种暖房培育出来的盆栽花卉,并没有遵从季节的规律,在寒冬突兀绽放,幽幽吐露芬芳。
    顾云锦头一回得见时,不禁惊叹,原来古代也是有反季节牡丹的。
    据她所知,武安侯府同样是有暖房的,培育些蔬菜瓜果冬日食用,再有就是小许花卉盆景,以供年节室内摆放。
    但如牡丹之类的娇贵名种,却是没有的,技术人才方面跟不上。
    皇家与普通勋贵世家相比,两者底蕴相差远矣。
    顾云锦抬目,看一眼桌上盘盏,上头足有七八个翠绿的蔬菜品种,对她这么一个颇喜爱蔬菜的人来说,大冬季也很惬意。
    她感叹,这亲王侧妃的身份,还是很有好处的,要知道从前在嫡母手底下当小庶女时,每顿能有一两个就很不错了。
    赵文煊知她爱这些,用膳之余不忘给她布菜,温声道:“锦儿多吃些。”
    她回以一笑,便低头专心用膳。
    膳罢。
    二人盥手漱口后,在软塌上徐徐进了一盏香茶,赵文煊便搂着她的纤腰,低头笑道:“锦儿,今儿天冷,咱们早些洗漱歇息罢。”
    顾云锦闻言,脸一热,娇嫩的粉颊腾一声染上绯色,抬头嗔了男人一眼。
    今天早上,赵文煊第五次解毒结束,司先生宣布,他身上的毒性已然根除,如今全无一星半点。
    末了,这飘逸潇洒如仙人般的司先生,又补充了一句,“诸般事宜,殿下无须再有忌讳。”
    司先生清楚这西南奇毒的毒性,他言下之意为何,赵文煊二人心知肚明。
    顾云锦当时羞窘,匆匆返回明玉堂,午间送膳时,男人别具深意的眼神,看得她心跳如擂鼓,偏他却不许她先回去,要陪同他用膳。
    好不容易顶住男人的视线用罢午膳,顾云锦赶紧穿过暗道回来。
    不过,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儿赵文煊回来特别早,申时末便见人了,用罢晚膳后,迫不及待撵她去沐浴。
    顾云锦瞪了他一眼,然而男人微笑不变,那双深邃的黑眸专注看她,内里似有暗流涌动。
    激烈而滂湃,他每夜拥着心上人共眠,憋得也够久了。
    男人的目光仿佛要迸射出火花,让顾云锦颇觉难以招架,脸颊愈发火热,她站起,道:“那,那我先去沐浴了。”
    赵文煊微笑看她,颔首应道:“好,去吧。”
    “那,那你不能到别处沐浴的。”顾云锦又补充一句,“你要等我。”
    虽然两人很熟悉了,平时亲吻抚摸常有,但顾云锦发现,真到了要实弹演练的时候,还是让她很心慌。
    好吧,拖得一时就一时罢,也好让她再心理建设一番。
    赵文煊闻言,不禁失笑,他凝视着娇羞嗔怒的顾云锦,又含笑应了。
    他的目光难掩宠溺疼惜。
    俏面上的炙炽似乎倏地蔓延下心间,顾云锦只觉心头一热,慌张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出口,倏地消失无踪,只余下羞怯,她的心定了定。
    丫鬟搀扶她进了隔间浴房,香汤花露,滑洗凝脂,热水沐浴过后,顾云锦鬓角有微湿,娇躯含露带雨,穿了寝衣,披上滚边翠纹织锦羽缎氅衣,被簇拥回了里屋。
    赵文煊站起,深深看了她一眼,迈开大步,进了浴房。
    片刻后,浴房水声响起。
    顾云锦挥退屋里伺候的一众下仆,斜倚在美人榻上,静静听着浴房时轻时重的撩水声,屏息良久,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趿了绣鞋,款步到了小圆桌前,拎起暖笼里的茶壶,倒了一盅温茶,茶水偏烫,她小心啜着。
    隔间软缎门帘被撩起,赵文煊大步行来,顾云锦听了脚步声,心下一紧张,手里白底青花茶盅落地。
    地面铺有厚厚的吉祥纹驼绒毡毯,茶盅落地半声不响,顾云锦下意识垂头一看,再抬首时,已是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