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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有礼有节(二)
    “殿下,请用茶。”
    长孙无忌很客气,甚至可以说客气到了恭谦之地步,不单大开中门迎接李贞,更是为其亲手斟了碗茶,脸上的笑容和煦得就有若是邻家翁一般。
    “使不得,使不得,舅父,您这可是折煞甥儿了。”
    李贞说起来也是长孙府的常客了,不过么,以往来此,大体上都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向长孙无忌请安的,尽管谈不上遭冷遇,可不怎么受待见却是不争之事实,这冷不丁被长孙无忌这么一捧,自不免有些个晕乎不已,不过么,好在头脑还算清醒,倒是没敢真在长孙无忌面前拿甚亲王的架子,客气的话语也自不绝口地谦逊个不停。
    “该当的,该当的,殿下如今可是管着两部了,除了吴王殿下,就属殿下您权重了,便是老朽,那都须得听殿下之调遣了的。”
    长孙无忌一边将茶碗搁在李贞的面前,一边半真半假地说笑着,只是这话怎么听,都带着股怪异的味儿。
    “舅父,您这话可就愧煞甥儿了,说实话,今早诏书一下,甥儿整个人都懵了,这会儿都还在晕乎着呢,舅父,您是知晓的,就甥儿这么点不堪之本事,哪有能力去管着两部啊,哎,父皇这可是将甥儿架上火炉了,急得甥儿可是一天都没用膳了,就盼着舅父给甥儿指条明路来着。”
    李贞在来长孙府之前,早跟自家智囊萧德琮反复推演过了太宗的心思,对朝局的可能之演化也已是有所猜测了的,之所以还会前来长孙无忌府上求教,自然不是真的要听听长孙无忌的意见,只不过是想利用长孙一系的力量罢了,当然了,这么个想头,李贞自是断然不会有丝毫的表露的,说出来的话语么,自然是要多谦逊便有多谦逊了的。
    “殿下言重了,言重了,老朽于朝中不过就一边缘人而已,哪有甚能帮得了殿下的,惭愧,惭愧啊。”
    长孙无忌可是老狐狸一只,又岂是李贞几碗迷魂汤便能哄得住的,哪怕是有心要“提点”李贞一番,他也绝不会急着道破,表现出来的么,依旧是一派的谦和之状。
    “舅父说笑了,谁都知晓您才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甥儿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来求您帮衬的,还请您不吝赐教则个。”
    在太宗诸子中,李贞无论是才干还是能力,都属出类拔萃之辈,也就仅仅只比李恪要差上一线罢了,活脱脱小狐狸一只,自然也不是啥善男信女,该装可怜之时,装得比谁都像。
    “啧,殿下如此说法,老朽可是承受不起啊,此事……,呵呵。”
    以长孙无忌之能,几番周旋下来,便已从李贞的细微表情之变化上猜出了其此来的真实用心之所在,不过么,却也并不怎么在意,左右他可是从来就不曾信任过李贞的,此番也不过只是想着将李贞当棋子来用罢了。
    “舅父有甚吩咐只管直说,但消甥儿能办得到的,断不敢有违焉。”
    长孙无忌扯了大半天,依旧不肯说上句实的,兀自在那儿说半截留半截地吊人胃口,然则李贞不单不恼,反倒是赌咒般地表态了一番。
    “罢了,罢了,既是殿下如此厚待,那老朽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嘿,依老朽看来,陛下之所以将此二部交给殿下去打理,要的便是个‘闹’字!”
    听得李贞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么个份上,长孙无忌似乎是真被感动了,摇头感慨了几句之后,也就真给了李贞一句指点。
    “闹?这……”
    长孙无忌这话一出,李贞的瞳孔立马便是一亮,没旁的,概因在来之前,萧德琮的分析也同样提到了这么个意思,当然了,李贞却是断然不会跟长孙无忌说实话的,也就只是装着糊涂状地沉吟着,似乎没搞懂长孙无忌此言之意的样子。
    “呵。”
    饶是李贞装糊涂装得挺像是那么回事的,可惜长孙无忌却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并不出言解释,仅仅只是戏谑地一笑了之。
    “让舅父见笑了,甥儿对此一字实有些拿捏不定,还请舅父明言则个。”
    见得长孙无忌不肯开口,李贞心中暗骂不已,可也没辙,毕竟他可是来求援的,人在屋檐下,又岂容得他不低头来着,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是卑谦地再次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闹么,有大闹、小闹之分,闹得大了,陛下自然好着手,只是殿下自己么,呵呵,至于说到小闹么,以殿下之聪慧,应是无须老朽多言啰唣了罢。”
    长孙无忌油滑得很,虽是要利用李贞,却断然不肯留下丝毫的话柄,说来说去么,全都是云里雾里的玄乎话语,根本不曾有半句明确的实话。
    “舅父所言甚是,甥儿知晓该如何做了,只是甥儿人单力薄,却恐独木难支啊,若是舅父能从旁帮衬一二,甥儿可就感激不尽了。”
    眼瞅着绕来绕去都绕长孙无忌不过,李贞也自没得奈何,只能是试探着提出了要长孙无忌从旁援手之意图。
    “殿下放心,但消能大利社稷之事,老朽自当鼎力支持。”
    见得李贞终于透露了真实之来意,长孙无忌心中暗笑不已,可表起态来么,却是半点都不含糊的,只是这话怎么听,都透着股怪味。
    “有舅父这么句话,那甥儿也就安心了,天色已晚,甥儿就不打搅您休息了,告辞,告辞。”
    尽管长孙无忌到了底儿还是在那儿说着套话虚言,可内里的暗示却已很是明显了的,对此,李贞也自是能心领神会得了,眼瞅着难以从长孙无忌处得到进一步的支持,他也自不愿再多纠缠,这便起了身,恭谨地谢了一声,便即就此走了人……
    “舅父,小八那混账东西是啥意思么,来舅父这儿显摆么,当真小人一个!”
    李贞要走,长孙无忌自然不会多加挽留,很是客气地亲自送其出了二门,这才刚回到书房,早已从密室里走出来的李泰便已是气急败坏地骂开了,显然不止对李贞不满,连带着对长孙无忌的态度也有着颇多的怨气。
    “呵,显摆倒是不致于,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尽管李泰的态度甚是恶劣,然则长孙无忌却并未计较那么许多,并不曾呵斥其之无礼,仅仅只是戏谑地一笑了之。
    “装糊涂?这……”
    李泰自幼被人称为聪慧之辈,可实际上么,也就只是小聪明罢了,于文学上或许有那么点能耐,可在政治智商上么,其实就一庸才而已,根本就没搞懂长孙无忌先前与李贞之间的那么些对话之内涵所在,哪怕是长孙无忌都已将关键点破,他兀自在那儿懵懂着。
    “嗯……,陛下要收权,却又没个正当的借口,换了是你,又当如何处之?”
    见得李泰如此不开窍,长孙无忌实在是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眼下还需要其嫡子的身份,长孙无忌真想一脚将这蠢货踢出门去。
    “原来如此,可父皇的龙体不是……”
    李泰好歹不曾笨到家,一听长孙无忌这般说法,立马恍然大悟地醒过了神来,可最后那半截子话还是暴露了其愚钝的本性。
    “哼,陛下的龙体如何,你知我知大家知,唯独陛下自己不知罢了,这有甚奇怪可言的。”
    见过笨的,还真就不曾见过似李泰这般愚钝的,长孙无忌当真被气得个火大不已,忍不住便出言训斥了其一番。
    “舅父息怒,是甥儿愚钝了些,今,父皇既是要收权,那小八势必要跟李恪那厮狠斗上一场,若如此,似大有可为处也,不知舅父可有甚教我者。”
    李泰左右已是被长孙无忌给训惯了的,心中虽是悻悻然不已,可到底是记挂着浑水摸鱼之事,认错起来么,倒是自觉得很。
    “走一步看一步罢,嘿,陛下自以为聪明的安排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以陈曦那厮之狡诈,又岂会看不出此点,要想趁机拿下吴王殿下,难噢。”
    长孙无忌之所以鼓动李贞去闹事,并非指望着其真能将李恪火拼掉,左右不过是想着趁机渔利罢了,至于说到成事的把握么,其实长孙无忌自己都没多少的底气可言,又哪可能在此际给李泰甚实话的。
    “这……,也罢,就先让小八动上一动,即便不成,恶心一下老三那厮也是好的。”
    李泰原本还想着推波助澜上一番,最好能令李恪与李贞两败俱伤,可这一听长孙无忌这般说法,心气顿时便消解了大半,只是心中的不甘反倒是就此更浓了几分。
    “此事,姑且先坐看便是了,再过些日子,薛万彻也就该到京了,殿下该用心的就多用些心思好了。”
    长孙无忌明显是不愿再跟李泰多啰唣,交待之言里的逐客之意味已是明显表露无遗了的。
    “舅父放心,甥儿知道该如何做了。”
    听得长孙无忌这般说法,李泰心中虽是不爽至极,却也没好意思再多迁延,丢下句场面话之后,便就此悻悻然地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