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妈妈看向蒋星泽，不解地说道，“嘉言每天照常上下班，挺好的啊。”
    虽然那几天穆嘉言的妈妈和爸爸在闹离婚，情绪不佳，但是穆嘉言在她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难过。
    吃饭照常吃，睡觉正常睡，很少有出现崩溃的局面。
    相反，一个中年妇女，在婚姻不幸的情况下，经常在自己女儿耳边感叹着人生的艰难与不易，倒是忽略了身边的情况。
    穆妈妈在折磨自己感情的同时，也在消磨着穆嘉言支离破碎的心。
    然而，她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自私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殊不知穆嘉言心思细腻敏感，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生怕自己的想法泄露出去，因此也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穆嘉言的妈妈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蒋星泽这几天观察下来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蒋星泽没有多说什么，他好像有点懂穆嘉言的感受了，平淡地笑了笑。
    穆妈妈有点困惑，反问道，“怎么了吗？”
    蒋星泽摇摇头。
    “嘉言为什么不去上班？她不去上班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和我说？”穆妈妈追问道。
    “阿姨应该问嘉言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您。”
    当残酷的事情真相摆在眼前，人们往往倾向于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而不愿意去直面既定的事实。
    穆嘉言和穆妈妈从小不对付，两个人之间充满了斗争的火药味。
    穆嘉言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心声，也习惯了有什么事情往肚子里咽，以至于渐渐变得沉闷内敛。
    穆妈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寻求谈判，往往得到的却不是真心话。
    ……
    早晨九点半。
    穆嘉言从卧室出来，关上门回头就看得到了这样的光景。
    蒋星泽站在阳台上浇花，看着窗外的盛夏景色。
    她妈妈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的喝着水，另一只胳膊抱着那条手臂，神色平静。
    穆嘉言惊呆了。
    这是一幅什么和谐的场景。
    她原以为她妈妈会和蒋星泽两个人吵起来，或者说她妈妈很有可能在不征求她同意的前提下，把蒋星泽赶出家门。
    穆嘉言开门的声音让坐在沙发上的穆妈妈听到了。
    她侧着身子看向里面。
    穆嘉言此时垂着的双手揪了揪裤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妈，你回来了。”
    穆妈妈点点头，“我敲门你都没听到。”
    穆嘉言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没带家里钥匙吗……”
    穆妈妈听她说完，表情一僵，不自然地说道，“钥匙落在你爸爸那里了。”
    “哦。”
    穆嘉言还等着她妈妈批判，左等右等也没有行动。
    穆嘉言伤心难过担忧了一晚上，结果早晨起床无事发生。
    她偷偷看向了阳台上的蒋星泽，扣了扣自己手心。
    蒋星泽浇完花走了出来，先笑着和穆妈妈寒暄道，“阿姨，我妈也是经常在家鼓捣这些花，我耳濡目染之下就学个差不多了。”
    穆妈妈欣慰着点头，“年纪大了就爱鼓捣这些东西，看着顺眼。”
    穆嘉言眼神中带着十分的惊异，后仰着身体望着蒋星泽。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在她睡着的这个时间段她错过了什么吗……
    蒋星泽坐在小板凳上，抓起桌上的橘子剥开吃了一口，把剩下的递给了穆嘉言。
    穆嘉言懵懵懂懂地接了过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蒋星泽拍拍手说道，“你刚起床还没吃早饭，去洗漱吧，我下楼买早饭。”
    穆嘉言连忙说道，“我去吧，你在家，你不知道我妈要吃什么。”
    她妈妈的眼神在穆嘉言和蒋星泽之间来回移动。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穆嘉言点点头。
    蒋星泽按了按她肩膀，起身说道，“没事，我去吧。”
    穆嘉言抬头，表情纠结，“嗯。”
    她担心蒋星泽一出门，她妈妈换另外一幅表情面对她。
    毕竟斥责这种事情在陌生人面前不好表现出来。
    蒋星泽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就推门出去了。
    此时屋内剩下母女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穆嘉言左右看了看，起身去洗漱。
    对于昨天的事情她不想再提，既然她妈妈没有旧事重提，那她也不会为自己找不痛快。
    索性相安无事是做好的选择。
    穆嘉言走到洗手间的时候，客厅的电视机打开了，里面的声音传到了穆嘉言的耳朵里。
    她刷牙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下去。
    蒋星泽不知道去哪里买早点去了，还没有回来。
    穆嘉言无所事事，去厨房拿了一杯牛奶。
    穆妈妈看着四处忙活的穆嘉言，仔细瞧着她的样子，眼神微动。
    “嘉言，听你同学说你这几天休息，没有上班。”
    穆嘉言坐在厨房外的饭桌上，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翻看着。
    冷不丁听到她妈妈问话，闷声点头，“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同学？
    蒋星泽什么都没有讲吗？
    穆嘉言此时的心情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郁闷。
    “突然想休息了，就和护士长提了请假。”她摩挲着杯子，淡淡地说道。
    穆妈妈说道，“嗯，蒋星泽，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没有听到回复，又继续道，“他跟我说了，你最近有点累，想给自己放个假。”
    牛奶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杯口处有冷气冒出，杯壁处有细细小小的水珠。
    桌子上也浸湿了，一圈水渍围绕着杯底。
    穆嘉言抿了抿嘴，放下手机，攥着手心说道，“妈，我想出去一阵子。”
    她妈妈一愣，立刻关小了电视机音量，又问了一遍，“你要做什么？”
    穆嘉言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我想出去看看，好久没有旅游了。”
    穆妈妈脸上带着一份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穆嘉言的背影，神情复杂。
    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态势。
    她细声问道，“要去哪里？不工作了吗？”
    穆嘉言冷淡地笑出声，“没想好，哪里都可以。现在工作的话我怕会影响患者的健康情况。”
    穆妈妈暗暗心惊。
    虽然穆嘉言和蒋星泽两个人的说辞不同，但是想法是一致的。
    她也算过来人了。
    虽然没有挑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但是也看得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蒋星泽的一言一行无不体现出以穆嘉言为主的感觉。
    可能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但是话里话间都充满了温柔的语气。
    蒋星泽和她交谈的时候没有明说，穆妈妈其实差不多猜测个八九不离十。
    蒋星泽早晨和她说过，想带穆嘉言去a国。
    刚好他们也快开学了，miya已经在和他计算着返程的日子了。
    蒋星泽知道自己在西远待不长久。
    穆嘉言的心结没有打开，他有点担心。
    这几天思来想去，他只想到这么个办法。
    蒋星泽想带着穆嘉言去散散心，去a国，去他生活学习的地方看一看。
    或许离开生活已久的地方，心情会变好。
    穆嘉言一直待在西远，时间久了心境上会受影响，换个环境对她是最好的选择。
    穆妈妈听到蒋星泽向她娓娓道来，当时心中动容，一个不忍心就答应了蒋星泽的请求。
    但是她也明白，这只是蒋星泽单方面的想法。
    穆嘉言的意见相对来说更重要。
    穆妈妈明白穆嘉言的倔强，不确定的事情，没计划的事情，她是不会擅自去做的。
    所以此刻听到穆嘉言这句话，穆妈妈心中不是不惊讶。
    她沉默了半晌。
    穆嘉言没有听到回答，好奇地转过了身体，看向她妈妈。
    “妈？”
    穆妈妈似是伤心，轻轻抹了眼角的余泪，诉苦道，“你不问妈妈这次回来的结果吗？”
    穆嘉言闻言低下了头，一只胳膊搭在餐桌上，看着光洁透亮的地板，眉头微蹙，应声说道，“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穆妈妈看着阳台上的花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穆嘉言听完更安静了。
    她知道感情这回事，是没办法与人分享的，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爸爸妈妈折腾了这么多年，也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穆嘉言也都看在眼里。
    正如周晴曾经告诉她的，她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父母之间的感情问题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穆嘉言或许看不开，但是周晴的话却是极为有效的。
    小时候父母的感情牵扯着小孩子的人生，长大了似乎也就少了这层顾虑，谈及感情更加纯粹。
    穆嘉言也有了自己的思想，不用看着他们互相诋毁对方，互相埋怨对方。
    她作为一个成年人，要有担当，学会自我救赎。
    父母爱情本就是不真切的事情。
    想通了，穆嘉言也就不会给自己添堵，为自己找痛苦。
    穆嘉言平静地说道，“你们的感情自己处理好就可以了，我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
    穆妈妈抬起头，满怀震惊，同时又心存伤感，“嗯。”
    刚好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氛。
    “我去开门。”
    穆嘉言急忙穿上拖鞋，跳下了椅子，小跑着去开了门。
    蒋星泽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粥，还有小笼包，袋子里散发出食物的清香，香气四溢。
    穆嘉言帮忙接过了袋子，嘟囔了一句，“你去哪里了？”
    蒋星泽换了鞋子，歪着头看了眼沙发上的穆妈妈，小声说道，“前些天路过的时候，看到一家店面很吸引人，就想着买来尝尝，也没有多远。”
    穆嘉言叹了口气，端着早点去了厨房。
    “阿姨！”蒋星泽回来后打了个招呼。
    穆妈妈说道，“回来啦。”
    “嗯。”
    蒋星泽看着穆嘉言在厨房忙活，去洗手间洗了手，甩手说道，“我来帮你。”
    穆嘉言指了指桌上的粥和豆浆，“那你把这两个端出去吧。”
    穆嘉言跟在身后，手里端着放包子的盘子。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她妈妈说道，“不吃点了吗？”
    穆妈妈站起身说道，“不吃了，你们吃吧，我回房间休息会。”
    眼看着她妈妈回了房间，穆嘉言用筷子戳了戳蒋星泽的碗，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带着不容分说的威胁，“你早上怎么不叫我！”
    蒋星泽早上起太早了，又和自己未来的岳母大人交流了一上午，明显有点发困精神不济了。
    昨晚本来就睡得晚，这会儿已经无力应付了，强打着精神和穆嘉言沟通。
    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解释道，“昨晚没睡好，想让你多睡会儿。”
    穆嘉言低头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包子，“我妈不让你叫我的？”
    蒋星泽摇头，“你妈妈让我喊醒你，我说让你多睡会儿。”
    穆嘉言嘴里喝着粥，差点呛到。
    蒋星泽见状，连忙帮她扯了一张纸巾，审时度势地递给了她。
    穆嘉言看了眼她妈妈房间，“哼哼”了几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妈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的话了。”她表示难以置信。
    蒋星泽耸肩，无比自豪，“大概我个人魅力把阿姨深深折服了吧。”
    穆嘉言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小声问道，“我妈没有提昨天的事吗？”
    蒋星泽摇头晃脑，一副欠揍的模样，“提了。”
    穆嘉言凑前身体，“她看到你说什么了？”
    蒋星泽皱了皱眉，深思熟虑地说道，“阿姨夸我了。”
    “我不信，你骗我。”
    穆嘉言才不相信她妈妈会主动夸别人。
    以往都是一股酸涩的口气，和她说着谁家的孩子读博了，谁家的孩子出国了，谁家的孩子多懂事……
    才不像蒋星泽说的那么真心地赞赏。
    穆嘉言撇撇嘴巴，咬着包子。
    蒋星泽“嘘”了一声，警告道，“小心你妈妈听到。”
    他笑了笑，老实回答道，“门是我开的，你妈妈确实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没好脾气，眼神里都是不赞赏。”
    穆嘉言点点头，心想，这才符合她妈妈的人设。
    “然后呢？”她好奇问道。
    毕竟早晨起床出来后，看到那么和谐的一幕不是假的。
    穆嘉言迫切想知道蒋星泽灌了什么迷魂汤给她妈妈，让她妈妈迅速放下了自己的架子，还有作为长辈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