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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连番动作迅如雷霆,转眼之间已灭一天官。
    见此突变,殿中一片惊惶之声,所有人立时分作两派,一边是众仙护到天帝身前,一边是孔雀族护到孔寻父女之前。
    北御将忙将神念注入锁仙链。孔寻登时感到身负万钧之力,不止动作,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北御将跪地请罪:“陛下恕罪,是臣疏忽!”他哪里料到孔寻居然敢在真华殿中造次。
    天帝气极:“孔寻,你这是要造反!”
    孔寻不为所动:“谁动吾女,吾就杀谁。”
    祝绥天妃声音有些尖锐:“孔寻,你疯了!”
    孔寻既已受制锁仙链,孔嫀等人便如俎上鱼肉。鸾九霄欲在天帝面前立功,亮出虹流剑,第一个就要上前斩杀孔寻。
    没等鸾九霄近身,孔寻身后已金光交错,虚影变幻间,一只浴火鎏金的黑孔雀凝如实质般显现出来,双翅一展,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无穷杀意。黑孔雀上前护住孔雀族人,孔寻下令:“族老,带大家走。”
    殿中响起惊诧之声:“这孔雀王的身外金身,竟能不受锁仙链的控制!”
    天帝岂容孔雀族逃走,怒道:“滕央,还不诛掉孔寻!”
    五天王乃天帝座下最强者,尤其是中天王滕央,少年成名,有着天上天第一战将之称。以往战无不胜的歧世之剑自滕央身后升起,化作巨大的银色剑影。
    孔嫀正欲相助父亲,却被北御将抓到了身旁。天帝等人皆在关注孔寻,倒是暂时没有追究孔嫀。
    身外金身到底比不上本尊。歧世剑直直劈开孔寻的孔雀金身。
    金身碎裂,化为点点金光消散,一缕朱红自孔寻本尊的唇角蜿蜒流下。
    然而歧世剑的攻击并没有停止,剑光纵横,霎时绞杀了四名扑上前来的孔雀族人,接着穿过飞溅的血肉,再朝孔寻本尊而去。
    孔赦瞬间跃出,直接挡在了孔寻身前,只求为其拦下致命一击。苍老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被贯/穿,鲜血喷作一整篷粘稠的血幕,转眼就染红了真华殿的地面。
    “族老!”“叔祖!”
    还不待孔雀族人有悲伤的机会,滕央已收回歧世剑,魅影般闪身来到孔寻身前,猛然一掌震碎孔寻心脉,随即又退回至天帝座前。
    一切变故快得宛如疾风掠过。
    孔嫀眼前一黑:“父亲!”孔嫀全身都在颤抖,她疯狂地挣脱北御将,扑在血泊中的孔寻身上。她伸出手试图擦拭孔寻唇边涌出的鲜血,可是哪怕她双手都变成了红色,那血却是越来越多。
    无尽的恐惧笼罩了孔嫀,她自幼亡母,只有她的父亲从她一出生就陪伴疼爱着她,如果会失去父亲……她从未想象过这个可能……
    孔嫀的瞳仁血红,眼角开始渗出眼泪,依稀泛着红光。
    “嫀嫀,不要哭。”孔寻吃力抬手,想触摸孔嫀面庞。孔嫀哽咽,父亲曾告诉她,凤凰流泪即是泣血,会失去涅槃重生的机会。孔雀一族,决不能流泪。可她哪里还管得了那样多,她不想涅槃,只想要父亲。
    “别哭。”孔寻气若游丝:“我没有,保护好……”你字未说完,男子已合上眼眸,手臂滑落。
    祝绥天妃的指甲在凤椅扶手上折断,面如死灰。
    “王君!”仅存的孔雀族人齐齐朝孔寻半跪垂首。
    “父亲,父亲!”孔嫀心碎的哭喊回荡在真华殿内。
    天帝道:“还不拿下逆族。”
    北御将等人立刻上前,轻易地将失去主心的五人拿住。
    就在此刻,殿外传来一股威压,沉定苍凉,令在场的人动作俱是一滞。
    立即有侍卫进来禀报:“陛下,明谛释尊在外候见。”
    近身服侍天帝的大天官黎辞低声道:“陛下,释尊轻易不至天上天,如今前来,必有要事。”
    天帝亦颔首:“有请释尊。”
    顷刻就有一名佛者来到殿中,身姿修伟,面容清朗,身着月色夹凝黑缯衣,颈项间的雪白念珠有淡淡彩光流转。整个人的气息淡泊安详若同秋叶,又刚硬磅礴犹如大地。
    明谛先行合掌为礼:“明谛见过陛下。”
    天帝点头致意:“给大尊者设座。大尊者来真华殿有何见教?”
    “不敢。”明谛并未落座,直言道:“陛下,我今日是为孔寻而来。”说着近至孔寻身前,屈身将掌心覆上其头顶,一层金色玄光瞬间包裹孔寻周身。旋即又听“啪”一声响,乌黑染血的锁仙链已离开孔寻身体,出现在明谛的指间。
    天帝面色一变:“大尊者这是?”
    明谛起身道:“陛下,我轮回人界时,曾受孔雀王救命之恩,还望陛下法外开恩,让我了却此段因果。”
    “这……”天帝沉吟:“大尊者希望朕如何法外开恩?”
    明谛道:“我方才已将孔寻逸散的神魂逼回肉身,接下来欲带他至诸虚天修复内腑及经脉,至于能否醒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此言一出,殿上诸人惊的惊,喜的喜,惧的惧。
    天帝想起孔寻先前的决绝之姿,道:“可这孔雀与那鲲鹏相类,皆是狂妄乖戾之辈……”
    “若孔寻能够苏醒,我会尽力净化其心性,必定不会让他成为天界隐忧。”
    天帝手指在御座扶手轻敲数下:“那便依大尊者之意罢。”
    明谛又道:“孔雀族另有五名存活之人,恳请陛下容我一同带走。”
    鸾浅碧见明谛不仅救了孔寻,还想救孔嫀等人,一急之下道:“陛下圣意本要诛灭孔雀逆贼全族,释尊救了孔雀王尚不知足,竟还得寸进尺,敢问释尊是要公然对抗陛下吗?”
    这一声突兀问斥,令自天帝而下的天上天众人俱是面色怪异。被面斥的明谛倒是没有反应,依旧低眉垂目。
    “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鸾九霄一把捂住鸾浅碧的嘴,拖着她跪地请罪:“小女年稚愚钝,无意冒犯。还望陛下、释尊恕罪。”
    祝绥天妃冷道:“鸾九霄,看来你管教女儿的本事如孔寻一般不堪,还不退下!”
    “是,是。”鸾九霄连忙带鸾浅碧退至角落处。
    天帝看着明谛无悲无喜的面容,思忖少顷,缓缓道:“自遮那世尊涅槃后,大尊者坐镇诸虚天,监视魔界,厥功甚伟,倒是从未向朕提过任何要求。既是大尊者之请,那朕就赦免孔雀族之罪。”
    天帝微顿又道:“只是这孔嫀,仍需受上搜魂之法,以了解鲲鹏叛逆一事内情。”
    大天官黎辞亦道:“释尊,孔雀族到底忤逆陛下法旨,方才又作乱真华殿,这……”
    明谛看向依旧呆坐地面望着父亲的孔嫀,欲言又止。
    孔嫀终于收回视线,朝明谛叩拜:“孔嫀谢释尊慈恩,只要父亲和族人无事,我愿担起我族冒犯天律之责,接受搜魂之法。”
    几名孔雀族人皆道:“嫀嫀,你若不走,我们也不走!”
    与孔嫀同属孔雀族小辈的孔遐,更是默然来到孔嫀身边,势要相护到底,与其共存亡。
    孔嫀摇头:“你们留下也于事无补,只会枉送性命。何况父亲还需人守护,你们必须同去诸虚天。”说着又转向明谛:“请释尊将我族人带走。”
    释尊注视孔嫀片刻:“也罢,该来的终究要来。”
    又转向天帝:“明谛谢陛下圣恩。”说完,将孔寻并其他孔雀族人锁入金色光圈中,一道化光离去。
    殿中的孔嫀茕茕孑立,倒也并无惧色。
    天帝正问:“谁来施术?”
    众人相顾而视,滕央主动请缨:“陛下,由属下施为吧。”
    天帝颔首:“允。”
    孔嫀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子,想起对方重击向父亲的一掌,双目流露出恨意。
    滕央对孔嫀的怒目视而不见,抬起右臂,锁住了孔嫀真气,令她完全无法作出反抗。
    滕央将神识侵入孔嫀魂魄,众人便见孔嫀的三魂被一团蠕动的玄雾包裹着,在额心处闪烁着光芒。
    滕央开始搜取其中记忆。
    孔嫀只觉脑袋里像有巨剑刺入再搅动,痛得马上就要炸裂,张了张嘴,却又连呼痛之声也无法发出。
    旋即,滕央皱眉收回神识,又收回控制孔嫀身体的力量,孔嫀就如布偶般软倒在地,蜷着身体不断痛苦颤抖。
    “启禀陛下,在孔嫀的意识之中,仅有昆仑天中寥寥数人,此外便是些……吃喝玩乐之事,的确不知鲲鹏族叛变一事。”
    滕央再次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竟受伤了,孔嫀的元魂不知有何人施过保护法印,反扑之力,竟强大得震伤了他这个施术者。
    “竟然一无所知。”天帝摇头道:“那鲲鹏族之事等于毫无眉目,必须继续追查。黎辞,加派人手前往妖界打探情况。”
    “是。”
    天帝又道:“圣子可是还在大荒天?”能令天帝以圣子相称的,自然只有俯视天界众仙的少帝玹琏了。
    黎辞答:“是。前日天女去找帝尊也未见着。”
    “你派人将孔雀族忤逆之事告知圣子,不要让他从旁人口中听到风言风语。
    黎辞道:“是,属下这就派人去紫上阙告知苍峣仙君,请他转禀帝尊。”
    “嗯。”天帝看向祝绥天妃:“爱妃,近来魔妖二界异象频发,天界又现孔雀这等逆族,玄见楼竟未得提前窥知一二,实乃一群废物,朕得亲自去玄见楼一趟。”
    祝绥天妃道:“妾恭送陛下。”
    天帝瞥一眼倒在地上的孔嫀。
    祝绥天妃忙道:“陛下,这孔嫀就交给妾来处理吧。”
    “嗯。”
    天帝不甚在意地答应,领着随侍天官离去。留下了众天王天将以及鸾九霄父女。
    祝绥天妃道:“鸾浅碧留下。其他人退下罢。”
    鸾浅碧紧张看向鸾九霄,鸾九霄却未看她,而是跟着众天将齐声道:“是,娘娘。”
    鸾浅碧只得战战兢兢站在原地。
    待人都走了,祝绥天妃打量着指尖新涂的蔻丹,漫不经心问:“你很厌恶孔嫀?”
    鸾浅碧略思索,答:“对。”
    “为何?我要听真话。”
    鸾浅碧在祝绥天妃的逼视下吞了吞口水:“画厘山原本最受瞩目的是我,可自从有了孔嫀,一切都变了。而且,墨隐澜从来都……不搭理我,却成天围着这小贱人转。我恨孔嫀,我每天都在咒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祝绥天妃笑着点头:“甚好。既如此,横竖孔嫀得接受惩罚,今日我就借你打仙鞭,让你出了这口气,如何?”
    鸾浅碧惊喜道:“多谢天妃娘娘!”
    祝绥天妃化出一条金鞭在手,身边的锦月女官遂将金鞭递给了鸾浅碧。
    祝绥天妃又道:“弄醒孔嫀。”
    殿上就有仙娥手持一把玉扇,朝孔嫀扇了数下,孔嫀果然转醒,支身坐了起来,眼神迷茫,面色懵懂。
    锦月就笑道:“娘娘,这孔嫀果然成了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