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
原本那些个巴结在刘瑾身边的小太监们,如今恰恰是趁着这个刘瑾失神落魄的机会想要上前伺候。
毕竟,虽说刘瑾性子古怪,可是,宫中的太监,尤其是那些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们,有哪个不是性情古怪的?
他们既然进了宫,已非完人,有些事情,就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了。
在宫中,他们宁愿伺候在刘瑾的跟前,毕竟,这样还能得些旁人想不到的好处,哪怕是因此要忍受刘瑾的诡异性格。
虽说有不少伺候刘瑾的太监被处死了,可,这不过是谣传,的确,刘瑾的脾气是古怪,但是,只要不是重要的事情,不是他的亲信,一般而言,就算是犯了错,也不会处死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被刘瑾处死的,大多数都是他的亲信,这其实换个角度,也好理解。
对于旁人而言,既然是亲信,肯定是诸多容忍了。
但是,对于刘瑾而言,却是容不得沙子的,越是亲信,越不能出错,或者说,越是不能让他失望,哪怕之前有一百件事情都做的让他很是满意,可只要最后一件做差了,那就不成。
但是,对于那些只是依附在刘瑾身边的人,刘瑾虽然也会责罚他们,但是,比起他的那些个动辄神秘失踪的亲信,却是要好的多。
而且,不管怎么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认为自己或许能够侥幸成功,以至于,这些个太监们,明知道一旦成为刘瑾的亲信,伴随而来的将会是巨大的危险,可,却也是争先恐后。
“老祖宗,要不要孩儿去找人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开口的小太监,平日里偶尔也帮刘瑾跑个腿,但却又不是亲信的那种,这个时候,自然是极力的讨好刘瑾,想要在刘瑾这加深印象。
刘瑾斜眼,看了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眼,却是连眉头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刘瑾的双眼里,却有一丝的不耐烦。
此时的刘瑾,哪有心情去和这些个小太监们说那么多?
什么找司徒威的麻烦,这些,都是后话,甚至,这些都不重要,在刘瑾而言,对他最重要的,则是皇帝对他的态度。
可是,刚才,皇帝对他的态度让刘瑾有些胆寒了。
这个时候除非是皇帝突然召他,态度好转或者是曾毅暴毙天牢,这才能让刘瑾心情好转,除此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让刘瑾的心情有所好转的。
甚至,对于这些个小太监们,刘瑾心里厌烦,可是,却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想说,没有力气,颓废,这就是此时刘瑾的心情。
刘瑾也清楚,他的位置,全都建立在皇帝对他的信任上,不似那些个朝廷大臣,就算是和皇帝对着干,只要是忠心为国,皇帝也能够容忍他们。
他刘瑾是太监,只能一心讨皇帝喜欢,只要皇帝哪天厌恶了,在宫中,他也就失势了,别看如今他得势的时候风光,可一旦失势,下场可是绝对不好受的。
他们这些个太监,无儿无女的,若是失势了,谁会搭理他们?
尤其是他刘瑾,可以说是把满朝文武给得罪个遍,一旦失势,就是这些个朝廷大臣们都不会轻饶了他的。
更何况,刘瑾得势,可是排挤了不少宫中原本手握大权的太监,就算是当初同和他伺候皇帝于太子之时的被人俗称的八虎当中的其他几位,也都被刘瑾排挤,甚至,有几位都被他刘瑾排挤出京了。
能够留在宫中的,是没胆子和他刘瑾争宠的,但是,就算如此,他们手中也没多少权力了,几乎被刘瑾给压榨精光了。
不是刘瑾不想除掉他们,若是能够除掉他们,自然是最好的,毕竟,能和他刘瑾争宠的,自然是这些个老人的可能性大。
可,也正因为此,刘瑾却不能除掉他们,皇帝念旧情,他刘瑾若是敢除掉当初伺候陛下的这几个太监,到时候,肯定会让皇帝认定他刘瑾性子淡薄,到时候,可就真是要遭了。
刘瑾并没有进屋,而是有些狼狈的坐在了大殿前的台阶上,那些原本往他身边凑的小太监们也都机灵的很,自然看出了有些不对劲,这会,也没人敢往前凑了。
“或许,当年的日子很好啊。”
刘瑾坐在台阶上,双眼有些模糊,却是回忆起了当年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东宫他们几个太监伺候太子的情形。
那个时候,虽然不如现在有权力,日子虽然过的肯定是不如现在,可是,那个时候,却比现在要简单的多。
那个时候,想着每天能吃顿好的,就心满意足了,那个时候想着,若是哪天能得到主子爷的赏赐就是好的了。
那个时候,能自己个躲在房中偷偷数着那几十两银子,一遍又一遍的数着,乐的跟个傻子一样。
可是现在呢?
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腻了,金银财宝无数,甚至躺在上面睡觉都成,权力更是堪称站在了巅峰。
满朝文武哪个见了他刘瑾不要让这三分?
可,却是没了当年的那几分满足敢了。
那个时候,得了几两银子的赏赐都能高兴许久,而现在,成千上万两的白银摆在他跟前,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可惜了。”
刘瑾叹了口气,浑身上下终究是聚集了一丝的力气,他虽然怀念以前的日子,可是,只不过是单纯的怀念罢了。
若是在给他一次机会,刘瑾仍旧会选择走如今的这条路。
刘瑾现在唯一后悔的,则是不该这么早的去招惹曾毅,当然,也仅仅是后悔过早的招惹曾毅。
对于曾毅,刘瑾迟早是要动手的,因为他心里也清楚,曾毅肯定是他的绊脚石,但是,若是早知道会出现如今的这种情况,他肯定是要忍着的,在忍一段时间,找更好的时机出手。
要知道,如今的情况,曾毅的确是遭殃了,可是,曾毅的情况却是危而不急。
而经过今天司徒威的这一闹,原本他刘瑾这个置身事外之人却被牵扯了进来,而且,这一次,却也成了他刘瑾最为危险的一关了。
若是这次不能够很好的化解,那,一旦在皇帝心里留下芥蒂,日后,他刘瑾的日子可想而知。
“曾毅。”
刘瑾念叨着曾毅的名字,带着浓浓的恨意,在刘瑾看来,今个司徒威的这一切,肯定都是出自曾毅的指使。
也只有曾毅,才有如此的能耐,能让原本几乎成了定局的局面在这一瞬间彻底的翻转。
最起码,在刘瑾的印象中,满朝文武,也只有曾毅才有如此的能耐了。
“好啊。”
刘瑾嘴角突然浮起了一丝的笑意:“不愧是曾毅,不愧是曾毅。”
“来人呐。”
这一会的时间,刘瑾也重新积蓄了力气,这一嗓子,却是有力的很。
“给杂家备轿子,去天牢。”
对于眼下的这个局面,刘瑾自认为他没法化解,可是,有人能够化解,那就是曾毅,在刘瑾的印象里,就没有曾毅不能解决的问题。
更何况,眼下的这情形,是曾毅布局所称,曾毅肯定有解决的方法。
只不过,今个他这一去,就等于是向曾毅低头了,而且,日后曾毅出来以后,肯定也不会轻饶了他。
只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只要眼前的这一关先过去,日后的事情,到时候双方再行做过,谁胜谁负,到时候再说。
刘瑾也是拿得起放的下的,知道如今的局面,他必须低头,而他低头的结果,肯定是要让曾毅毫发无损不沾尘埃的走出天牢。
不过,这些,刘瑾不在乎,背黑锅的自然会有人。
什么重要,什么次要,刘瑾清楚的很。
若是这次他在皇帝跟前失去了信任,皇帝心里对他有了芥蒂,那,就算是真能除掉曾毅,又能如何,完全是在为他人做嫁衣啊。
刘瑾的反应很快,速度也是极快的,不消片刻,就出现在了天牢当中。
“曾大人,老奴来看您了。”
刘瑾站在曾毅的牢房外面,低声开口,态度十分的恭敬,没办法,不管在文武百官跟前多么的威风,不论背地里多么的想要除掉曾毅,可,真当面对曾毅的时候,刘瑾根本就硬气不起来。
原本侧着身子躺在被褥上的曾毅闻言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双眼睁开了一条缝:“刘公公来了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曾毅的身子却是一下都没动。
“刘公公是来看本官这个阶下之囚的吗?”
曾毅这话,带着一丝的似笑非笑。
“曾大人您怎么会是阶下之囚?这都是有人栽赃陷害,是老奴御下不严,您放心,这事情,肯定会还您一个清白的。”
刘瑾心里打了个寒颤,曾毅越是如此态度,刘瑾就越发的害怕。
没办法,对曾毅的恐惧,已经是深入内心最深处了,哪怕是曾毅如今就在天牢当中,可,刘瑾仍旧是害怕。
而且,这次,他来就是服软的。
“还不赶紧把牢门打开?”
刘瑾转头,呵斥旁边站着的牢头,然后冲着曾毅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食盒,满脸堆笑:“这是老奴从宫中带来的。”
“也不知道合不合大人您的口味,您要是想吃什么,只管吩咐老奴,明个老奴就让人给送来。”
刘瑾既然决定给曾毅服软了,那就绝对不会拖泥带水的,也不会有什么顾忌尊严啊之类的。
在刘瑾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太监,若是真没了皇帝的信任,连命都要保不住,别的还在意什么?
“刘公公来这天牢,可是经了陛下允许?”
曾毅翻身,一手撑地,坐了起来。
刘瑾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陛下那老奴却是未说的,原本,回京以后就该来看大人您的,只是,一些琐事给耽搁了,还怕给大人您带来什么不利,才拖到今个。”
说着话,刘瑾已经打开了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盘盘的佳肴摆在了牢房内的矮桌上。
“刘公公客气了。”
曾毅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却是一点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和刘瑾有仇可和这些美味佳肴却是没仇的,而且,曾毅不认为刘瑾敢在这菜里下毒,除非是他刘瑾也活腻味了。
“大人,这菜肴可还和您的口味?”
刘瑾小心询问。
“刘公公今个前来,是有别的事情吧?”
曾毅眯着眼睛,若非是有事相求,他不认为刘瑾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司徒威的事情,这件事,刘瑾可是真误会了,这件事,真的出乎了曾毅的预料,曾毅可是没吩咐司徒威这么做的。
所以,这件事,至今,曾毅也还是不知情的。
“没事,没事。”
刘瑾赶紧摇头,哪怕是撕破了脸皮,有些话,也是不能说的太直接的。
“只是怕大人您在牢中受罪,如今看来,这些个狱卒倒还是知好歹的。”
刘瑾赔着笑脸道:“大人您放心,您的案子,陛下不信,老奴也是不信的,南京的那两个杂碎,虽然之前和老奴走的进,可老奴是真不知道这事的,若是老奴知道,肯定提前告知大人您了。”
“这两个杂碎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竟然敢污蔑大人您,这事您放心,老奴肯定查个清楚。”
刘瑾嘿嘿陪笑着,说出这话,已经是他彻底的在曾毅跟前服软认错了,而且,把这两个人推出去顶罪,也不算是顶罪,毕竟,污蔑的事情,也的确是焦芳和张彩所为,虽然他们是受人指使,但是,他们也亲手做了这事情。
“两个小卒子罢了,不足为虑。”
曾毅笑眯眯的品尝着佳肴,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让刘瑾脸色微微有些变色的。
曾毅说出这话,那就是,这事情不能就此止,他们两个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本来就不能饶,幕后之人却想推出他们两个了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刘瑾肯定要恼,可是,曾毅说出来,刘瑾却是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