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青墨等人气势汹汹要走,老卒急忙拦住李茂,叮嘱道:“记住,万不可与那文三儿斗狠。”李茂道:“为何使不得,那文三儿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老卒道:“你听我的没错,我在这莫可渡镇住了十来年了,多少像你这样有血性的汉子跟他斗,最后或落个筋折骨断,含恨终身,或落个妻离子散,倾家荡产,或又是锒铛入狱,发配充军。这文三儿可不光蛮横,心眼儿更是多的紧,他势力虽壮,却从不与人斗狠,自家从不先动手,总是勾着你先动手打他。咱这莫可渡离县城远,打架斗殴这样的案子向来都是由本镇推官审判,推官跟郑副将那是好兄弟,你说说看,你打了他会有好果子吃吗?”
李茂点点头,全明白了,这文三儿是仗着有郑副将和推官做靠山,专门向途经莫可渡的商旅下手,先挑衅,勾引别人先动手,然后他再出手伤人,他势力壮,上面又有人罩着,斗狠你斗不过他,打官司他又占着理,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一霸。
李茂吐了口气,说道:“多谢老丈指点,我只是不明白,这本镇的将军就任由这伙人作恶而不管吗,坏了莫可渡的名头,绝了商旅,吃亏的不还是本地人吗?”
李茂这话意在试探,文三儿仗的是郑副将的势力,但这莫可渡镇最大的官却是镇遏使,镇遏使下面比副将大的还有好几个,这些人对文三儿是什么态度,弄清这些对下一步如何行动至关重要。
那老卒哈哈一笑,摸了摸胡须,忽然问道:“我今早见你跟熊三打这路过,你跟王押衙很熟吗?”李茂如实回道:“昨晚才认识,不熟,不过很投缘。”
“投缘。”老卒沉吟道,脸上忽然绽露出笑容,“投缘就好,投缘就好,你去求求他,只要王押衙肯为你出面,或许能免去这场无妄之灾。”李茂道:“请教老丈,这位押衙究竟是何来历,若求他替我出头,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老卒笑道:“小兄弟凡事能替别人着想,了不起。不过你放心,王押衙嘛,那是条百战余生的真猛士,嫉恶如仇的好汉子,更要紧的是他家娘子是军府乌都头的女儿,虽是庶出,却也极得宠爱,你说在莫可渡这种小地方他还能没点脸面吗?那个文三儿不过是狗一样的人物,在官人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说李茂放下心来,他起初还有些担心王押衙压不住郑副将,镇不住文三儿一伙,即是军府都头的女婿,那么这些担心就是多余的了。
“都头”一词一般有两层意思,一为诸军总帅,类似后世的总司令,如节度使幕府的都知兵马使一职就俗称“都头”。节度使雄镇一方,都知兵马使相当于某大军区司令,地位自然十分崇高。
都头还有一层意思是一支军队的首领,唐中期以后习惯称一部之军(约百人)为一都,其部帅即为都头。简而言之,一支小部队的首领可称都头,一支大部队的首领也可以叫都头,几支部队的总统帅还可以称作都头。
老卒说到乌都头时面含崇敬之色,又说是军府的都头,极有可能指的是都知兵马使一职,那就是大军区的司令,绝对的高级将领。
李茂大喜,谢过老卒,转身去了王俭的家,路上他买了两匹布、十斤羊肉,两坛酒。
乌氏正坐在院门口的池塘边洗衣裳,深秋的水冷,冻的她两条胳膊红通通的,那条黄狗就坐在她身边,见了李茂把尾巴直摇,显得十分亲热。乌氏认出是李茂,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昨夜李茂送了她两匹火麻布和一匹缎子,喜的她半夜没睡着觉。
她父亲虽然官做的极大,却是地地道道的清官,俸禄虽厚,负担也重,家中儿女众多,还要时常周济穷亲戚和战死部属的妻儿寡母,因而日子常过的紧巴巴的。乌氏是庶出女,虽得父亲宠爱,在嫡母那并不得宠,自幼饱受贫窘之苦,爱财也是因为穷怕了的缘故。
李茂把带来的布、羊肉、酒放在了王家院内的石桌上,为避瓜田李下之嫌立即出了院门,乌氏恐狗偷吃肉,把羊肉放进柳条篮吊在井里这才追出来,丈夫不在家,她也不敢留李茂在家喝茶,便扯了个小胡凳让李茂在院门口坐,李茂推说有事没有坐,问了王俭在哪便连忙告辞了。莫可渡是处军镇,设有军院管军马,军料院管粮草后勤,城局管民户。
军院在城北,面积约占莫可渡镇的四分之一,李茂受人指点抄小路过去,离着军院大门尚有百步远时,忽见里面出来了一票人马,约有三十来人,个个腰悬横刀,手持枪棒,杀气腾腾,领头的正是王俭。
大步正走,猛然见到李茂,王俭吃了一惊,扬手止住诸军,大步迎向前来,问道:“你怎么来了,俺正约了兄弟去帮你咧。”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李茂有些晕乎,半晌他才弄明白,原来王俭是个面粗心细的人,一早打发了熊三去帮忙,眼见日出还不见熊三回报,心里焦急,遂又打发了一名亲随小卒去客栈查问,那小卒赶到胡家老店时恰撞见本镇的泼皮文三儿领着一伙人在那闹事,口口声声叫着李茂的名字。
这小卒留了心,便向店家打听事发缘由,胡家人护客心切,自是帮着“李茂”说话,得知这小卒是王俭的亲随,就哀求他在王俭面前帮忙说句好话,希望驻军能出面压一压,临走时胡家人又塞了一吊钱给小卒,受了贿赂的小卒回去后自是帮着胡家人说话,把文三儿如何作恶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俭嫉恶如仇,脾气火爆,是个一点就炸的烈性子,闻听文三儿寻“李茂”麻烦,不禁勃然大怒,掀了桌案,取刀杖在手就要去厮打。
弄清事情原委,李茂不觉眼圈濡湿,感动地说道:“兄长为我两肋插刀,受小弟一拜。”王俭连忙扶住,朗声笑道:“你我虽相交不深,却是一见投缘,朋友有难俺岂可坐视不理,那还算人吗?”李茂听这话,更是感动,他擦了擦眼,把王俭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文三儿那厮十分奸狡,他围着客栈恶言辱骂却不动手,用心是要激我先动手,他才有把柄可拿。兄长如今打过去,气是出了,可这里的是非曲直又怎么分的清,深究下去倒毁了我家兄长的一世清名。”
王俭点点头,道:“你说的是,这厮的恶名俺早有耳闻,仗着副将郑图的势在镇子里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俺早有心替地方除此一害,只是没把柄可拿。如今却该怎么办?”
李茂道:“小弟倒有一计,虽然是下做了点,却能痛打这泼皮一顿,好让他长点记性。”王俭喜道:“好,快说来听听。”李茂伏在王俭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王俭眼睛忽然一亮,叫道:“好计谋,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说过又有些担心,遂叮嘱道:“万不可大意,这厮的手黑着咧。”李茂笑道:“兄长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