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向门前通报了几句,非但没得奖赏,反被一个壮汉推了一把,掌柜的抱拳拱手,满脸赔笑,几番哀告,壮汉才走过来,先将李茂打量了一番,又围着摩岢神通转了一圈,鼻子里哼了声,懒洋洋地问道:“你果然是见到了老夫人的踪影?若是谎报军情,你瞧见那是什么?”
大汉指的是一排带血的木棒,店主赔笑道:“千真万确,谁敢欺瞒大郎玩?”说罢,又向李茂解释道:“自大郎贴出告示,来报信的不知有多少人,一查全是假报,大郎是个性子急的人,一时不耐烦起来,就操棒子打人。”说到这,店主脸色一沉,担心地问李茂:“客人,你不会看走眼了吧。”
李茂道:“只要告示上的画像没画错,那就应该不会有错。”店主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说应该不会有错,客人,你我无冤无仇,你不能害我啊。”
摩岢神通喝道:“怕受连累就别跟着,没人拉你来。”那掌柜讶然无语,咬了咬牙,回身对那汉道:“我们看的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烦请带我们去见大郎。”
大汉一言不发,只是挥了挥手,大门洞开,迎面是道影壁,上书“忠”“义”“勇”三字。绕过影壁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座气相庄严的殿堂,两侧的厢房也整洁庄严,庭院中花草树木修剪的齐齐整整。
李茂暗笑道,什么叫土豪,这就是了,你一个商人,把家弄的跟节度使府似的,不伦不类,算怎么回事。
穿门过户,走过几道游廊,来到一间小院前,门口四个精壮年轻人正在手博游戏,见那大汉领人到,便问:“是来讨赏的,还是来讨打的?”又一眼看见那掌柜,惊叫道:“徐老四,你可是个老实人,怎么也耐不住来讨打?”徐老四笑道:“休要拿我玩笑,这位客人说他知道老夫人的下落,我带他过来回禀一声。”众少年齐声笑道:“你倒是推的干净,不过大郎的脾气可不管这些,要是弄错了,一样打你。”
一个打字吓的徐老四一激灵,他定了定神,咬牙切齿道:“没错,绝错不了。”一个老成的汉子和声说道:“徐老四,咱们是熟人,我不瞒你,大郎这两天脾气可不好,你要是放空炮,挨了打,别怪兄弟们事先没知会。”
说话的是胡家枪棒教头,名叫吴因重,为人老成持重,他这话也是好意,徐老四听了却又心虚,回头望向李茂,李茂笑道:“只要图形画的准确,那就没错。”吴因重道:“老夫人的影像是杜先生执笔,府中没一个说不像的,你这汉子果然是见到了老夫人?”
李茂点头,众人大喜,有人诱哄道:“汉子,你带我们去看看,若是真的再来讨赏,若是假的,你也免了场打。”李茂道:“不见到胡大郎,我不会说的。”
众人见哄不住他,只得进去禀报,少时有内管家出来请李茂,摩岢神通和徐老四则被挡在了外面。
这小院甚是精雅,院中不算宽阔,却布置的井井有条,空地上摆满了刀枪架子,石磙,吊环,一个胖大汉子正光着膀子坐在石桌前喝茶,身边立着一个貌美侍妾,两个窈窕侍女,都是十七八岁的如花年纪。
李茂立定,抱拳一礼,那汉子却不抬头,一边喝茶一边问:“你在何处见到她老人家的?”李茂问:“尊驾与老夫人是何关系?”那汉子抬起头来,问道:“你问这个作甚?”李茂从容答道:“若为好意寻她,我自然如实相告,若为歹意,恕难从命?”
那大汉把茶碗往石桌上一顿,哗啦一声,烂成碎渣,喝道:“你既然知道,少要啰嗦,惹的老子性起,活劈了你。”这一喝,吴因重领着一班徒弟如狼似虎地闯了进来,将李茂团团围住。
侍妾鸳秀秀眉一蹙,忙向李茂道:“失踪的老夫人是大郎的母亲,客人休要生疑,你若知道,快快说来,大恩大德,胡家一定回报。”
李茂打量了眼那汉子,料必他便是胡裕春,这才说出老妪的下落,不待胡裕春吩咐,几个青衣汉子早已飞奔而去。
侍妾察言观色,见胡裕春怒气消减了些,忙向两个侍婢使了个眼色,二人取来衣裳给家主披上,见胡裕春没有发作,侍妾这才壮着胆子请李茂落座。
李茂道:“我还有事,告辞。”那汉子也不留,侍妾心细,暗中让人跟着李茂,看他住在何处。
见李茂出来,徐老四紧张地问:“大郎怎么说?”
李茂道:“他没见着人,不信我的话。”徐老四没敢多问,陪着李茂回店。
酒菜已经上了桌,青墨和李结正对坐聊天,李茂出门去胡家,二人并不知情,见李茂回来,随意问了两句,就邀一起吃喝,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辽东。
李结道:“大唐的军州,即便是沦落胡尘的陇西我都去过,惟独辽东不曾去过,乃是平生一大憾事。”李茂道:“自平卢军南迁后,那地方已经被契丹、室韦占据,一些不愿胡化的汉民沿河海设置堡寨居住,日夜盼望王师收复失地。”
李结道:“安史之乱重创我大唐元气,致使千里沃野沦落胡尘,可悲可叹。”青墨道:“悲叹有什么用,要紧的是尽快恢复,朝廷诸公可有什么大计划吗?”李结笑而不答,反问李茂和青墨:“二位可有光复辽东的计划吗?”
李茂微笑道:“我等一介布衣,何德何能,拿什么去光复辽东。”李结道:“诸位就不必瞒我了,你们是淄青李尚书的心腹,是也不是,若是能说服李尚书浮海北伐,辽东旧民必然群起响应,料契丹、室韦还不是一触即溃,光复辽东指日可待。”
青墨正喝着酒,闻言噎的咳嗽起来,李结笑道:“小兄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晚我也住在店里,只是你们没注意我罢了。”众人疑惑虽解,李茂却像压上了一块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