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将正是满清广西三江协副将,咸丰帝亲自赐封霍罗琦巴图鲁勇号,江湖外号大羊头的清军悍将张国梁!
张国梁昨夜突围,给萧云贵玩了一手虚虚实实,以许乃钊为诱饵,最后又舍弃了自己的兵马,仅带数十名亲信将校抄小路突围,窜至运河边他们劫了一艘商船,便想顺着吴淞河行至上海。老奸巨猾的张国梁知道广东水师一定会赴援上海,只要他们能到上海就能逃出生天,南下太湖转道杭州,虽然也是条生路,但路途太远,难免生出什么变数来,所以他铤而走险,走了去上海这条路,却没想到阴沟里翻船,栽在一伙水匪手下。
张国梁见抵赖不过倒也硬气起来,大声喝道:“爷爷我就是江湖人称大羊头的张国梁,早年爷爷在天地会和罗大纲一起落草的时候,你们这些娃子还在吃奶呢!”
张国梁此人奸猾,死到临头他忽然说起早年他在江湖上的外号,又提起当年他也是天地会的人,还说出他和罗大纲有交情,只希望长毛贼里有天地会的人或是有罗大纲的属下,只要有天地会或是罗大纲的人在,张国梁自信能忽悠得这些人网开一面。
姚远冷冷一笑说道:“张妖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攀上天地会来保命么?你不提天地会还好,你忘了当年你是如何背叛天地会,投靠清妖来杀戮自己原来兄弟么?你还有脸提天地会,你的顶戴花翎就是靠着昔日兄弟们的血染红的!还有罗大纲罗大人,你在广西追剿罗大人的时候,可曾顾念过故人情分?少说废话,来人把他们全部收押,好生看管,押到苏州给西王发落!”
船上的太平军兵卒一拥而上,把张国梁等几名清军俘虏押下船舱看押,太平军兵卒深恨张国梁,一路上打骂羞辱不断,引得船上那些洋人驻足观看起来。
张国梁被押下去后,姚远回头对赵七等水匪抱拳道:“多谢各位好汉相助,否则这贼妖头又跑了。各位好汉请随我等一同前往苏州面见西王,西王自有厚礼相谢。”
赵七也抱拳回礼道:“姚将军客气,都是江湖豪杰,对付这些贪官污吏,咱们是从来不含糊的。在下久仰西王大名,也想去拜见,那咱们兄弟就叨扰了。”
当下姚远邀请了赵七等数十名水匪一同起行,赵七等自驾着张国梁的那艘大船跟随其后一同往苏州浒墅关而去。
重新启程之后,姚远刚想回自己的船舱去,忽见几名洋人带着墨海书院的通译王利宾围了过来,几个洋人甚是激动,七嘴八舌的叽叽咕咕一通说话,让听不懂洋话的姚远一头雾水。
这几个洋人中有英国传教士雒魏林、法国医生巴斯德、英国药材商人克利福德。当天姚远接到西王的信函之后,不敢怠慢,他马上找到教会的传教士雒魏林说了苏州爆发瘟疫之事。
雒魏林此人生于利物浦,早年在伦敦盖氏医院学习,1843能成为英国皇家外科医生学会会员。曾任利物浦一家诊所外科医生,1838年被伦敦会派驻中国。1839年底到广州,加入中华医学传道会。此后断续在澳门的医院工作,同时在广州学习汉语。1840年5月,他回到澳门,和前此不久来到澳门的合信医生、戴夫医生共同管理医院。8月,他到舟山为中国人开办一所医院。1842年前往香港,管理医学传道会设立的医院,至1843年春。6月重返舟山,又前往宁波视察,回舟山后在那里从新开办一所医院。11月和来到舟山的麦都思一同到上海,1844年在上海老城东门外开设上海第一家西式医院——中国医馆(今仁济医院前身)。
雒魏林这个传教士很复杂,作为一名医生,他遵循了医生的天职,在中国救死扶伤,建立医院。但做为传教士,他和麦都斯又曾今引起了青浦教案,成为英国压迫满清的藉口。虽然他的一生很矛盾,但听了苏州的疫情之后,他二话没说就准备和姚远一道前往苏州。英国领事馆也觉得这是个深入内陆的好机会,文翰勋爵发扬了“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号召在上海的英国人到苏州去帮助苦难的中国人。
雒魏林召集了不少“志愿者”,他们当中其实很多都是不大情愿前往的英军人员,有测绘地图的,有测量水纹资料的,反正无关的人员多过了医护人员。法国那边也收到消息,也派出了一支医疗小分队准备前往。
好在姚远不是傻子,他亲自甄别了一下英法友人的“医疗队伍”,把那些浑水摸鱼的人踢了出去,他回给英国人和法国人的话就是,太平军的船只要运送药材,不够太多的人乘坐。最后只有五名英国传教士医生和三名法国教会医院的医生跟随姚远前来苏州。同时姚远把上海能够收集到的药材和教会医院的药品全部搜罗一空带上,他带着这些物资和人员先走,让李璇玑继续采购药材,做为第二批物资发运。
那个法国人巴斯德据说是个内科实习医生,精研微生物学,但姚远非常怀疑他的身份,这小子不过二十多岁,很年青长得有些瘦小,面皮白白净净的,说话娘里娘气的,姚远甚至怀疑他是法国皇宫里的太监。不过他的诊症很准,姚远亲自看了他的诊疗之后,才答应让他一起去的。
另一个克利福德也是个年青人,他不是医生,但他是个药材商人,他无偿捐助了一批药材和药品给太平军,但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姚远要带他一起到苏州看看。
王利宾是墨海书院的学者,他和雒魏林共事多年,这次是做为通译跟随雒魏林一起前往苏州的。
三个洋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姚远好不容易才通过王利宾的翻译弄明白,三个洋人是在抗议自己手下虐待清军战俘。
原来太平军兵卒把张国梁等人带到船舱去后,深恨张国梁的兵卒把张国梁几个清兵好一顿毒打,张国梁等人连连惨叫不止,雒魏林等人听到声音查看后,马上要制止,但却被太平军看押兵卒拦住,雒魏林等人和那些大头兵说不清楚,只得找到姚远来投诉。
“姚,你必须马上停止这种野蛮的行径,他们已经放下武器投降,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人了,你不能让人虐待他们。”雒魏林挥舞着手臂,义正言辞的说道:“上帝会原谅他们邪恶的灵魂,你不能滥用私刑。”
姚远眨眨眼睛说道:“我手下的兄弟不会滥用私刑的,那些清妖一定是不老实,想要反抗,所以才会被打的。”
那个小个子的法国人巴斯德皱着眉头说道:“姚,你在说谎,我看到的是,几个人都没有反抗了,你的人还在毒打他们!”
克利福德也说道:“姚,这种做法很不人道,也很不绅士,你该制止你的手下。”
姚远脸色难看起来,他冷冷的说道:“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是清妖的张国梁张妖头!他从广西开始就无时无刻不在屠杀我们的人!而且张国梁本人极俱跋扈,他和他手下的兵卒沿途肆扰无辜百姓,抢夺财物,褫人衣履,奸**女,强占村舍,濒行则焚毁,可以说是坏事做尽!我只是打他一顿算是轻的了!”
雒魏林自从上次见到清军的暴行之后,就知道这个国家的正规军甚至比土匪还可怕,姚远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这样的人的确不能让人同情,雒魏林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所以他不打算再和姚远争执下去,以免被姚远赶回上海,当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后说道:“上帝会裁决一切的,姚,我只希望他们的惨叫声能够消失,我的同伴都很害怕。”
姚远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个当然可以。”这小子想着把那些清妖的嘴堵上打就没问题了吧。
可没想到那个讨厌的法国人巴斯德似乎看出姚远的心思,又踏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姚,他们犯罪应该给予审判,在没有审判之前,他们都是无罪的。”
姚远愣了一下,跟着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他直不起腰来,好像巴斯德说的话是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巴斯德似乎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羞辱,他涨红了那不大的小白脸,一双大眼睛充满了羞愤之色,跟着大声怒道:“姚!你是个无赖!是个没有绅士风度的流氓!”说完之后扭头跟着雒魏林回船舱去了。
姚远好不容易才停下大笑,克利福德摸着鼻子说道:“这个法国人可真奇怪。”
姚远点点头说道:“是啊,走路还一扭一扭的,真是个娘娘腔。”
克利福德正色说道:“姚,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个娘娘腔的法国人,但是他的话有道理,假若这些人死在你的私刑下,只怕你上司那里也交代不过去吧。”
姚远这才有些听了进去,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的确想要张国梁死的太平天国中人不在少数,但西殿的军规极为严格,要是张国梁死在自己的私刑之下,的确难以向西王交待,假若西王还想从张国梁那里问些什么军情,自己送一具尸体回去,岂不是坏了大事?思虑一番之后,姚远吩咐亲卫下船舱去,让看守的兵卒停手,不要再毒打张国梁等人。
亲卫走后,姚远回头对克利福德说道:“我会让手下停止私刑,但你不明白这当中的仇恨,我亲眼看过张国梁手下的兵卒把一家家无辜百姓杀光的场景,他们甚至屠杀我们受伤被俘的兄弟,比起那些痛苦来,这些清妖此刻受的苦楚还太轻了。”
克利福德还是有些不明白姚远的话,他出身优越的英国贵族家庭,来中国只是出于好奇,似乎不明白姚远的这种仇恨是哪里来的,正想出口接着询问时,只见那娘娘腔的法国人巴斯德又从船舱里跑出来说道:“那几个清军士兵晕倒了,我给他们看过,他们身上都带病,患上的很可能是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