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邑县的县官大人和绿营参将并没有犹豫多久时间,在收到劝降信不久之后,参将便将军队集合起来,县官整理好关防印信、户籍、粮草账薄等文书资料,然后打开城门迎接太平军入城了。
如此爽快投降的原因也很简单,先前山东勤王大军在临邑为祸太大,民怨甚深,加上清军得不到城内富商大户支持,是以他们也绝了抵抗的念头,城内两千多名清军整齐投降,也没费李秀成太多的事。
入城之后,李秀成手下将官轻车熟路的办起善后事宜,收纳降兵,查核其中有罪大恶极的兵痞,公审后处决,又挑选精壮者就地补充入伍,老弱病残发给钱粮就地遣散,其余的编为乡兵维持地方治安,由太平军中挑选出来的百余名军官分别统带。而军需官则接收户籍资料,点算粮草,出榜安民,发放一些粮食赈济民众。
县官和参将等一县清廷文武也是一般的先查核以往事迹,有祸害百姓的一律按太平天国律法公审处决,像临邑县的县官平日里比较清廉,在李秀成接见之后仍旧任命为临邑县县长。而那参将平素喝了许多兵血,手上人命案子较多,自然是公审后处决。那县官虽然为那参将求情,希望李秀成能看在主动献城的功劳上放过那参将,但李秀成却一口拒绝了。
李秀成对那县官说道:“天国自有天国的法度,就算是满清也有律法,此人所犯之罪就算是按清律也是罪该万死的,不可能因为他有献城之功便放了他,那样我等如何面对被他残害过的军民百姓?”
但那县官担心李秀成这样做了,日后只怕那些手上有血案的清军将官就不敢主动投降了。李秀成却摇头道:“太平天国要创造的是一个新国家,若是吏治不清还和原来满清一样,那又有何意义?既然这些人满清律法没能治他们的罪,那天国的律法来治!至于日后不会主动投降那更好,我太平军就坚决剿灭他们!”
那县官默然无语半响,又说很多将官其实平素没有为恶,只因和太平军据战良久,手上多少都有沾了太平军的鲜血,因此投降起来颇有顾虑。李秀成思虑之后道:“从前各为其主,战场厮杀必有死伤,这点若是他们能及早醒悟,主动投降起义,可以免罪,但若是从前干过虐杀我军俘虏、伤兵或是杀良冒功、残害平民百姓的恶事,也是不能免罪的!”
那县官有些明白了李秀成的意思,战场上厮杀那是情有可原,但如果战后还滥杀过太平军俘虏或伤兵的,也不再宽赦之列,特别是干过杀良冒功这等恶事的,太平军是不会放过他们。
太平军入城之后杀了些罪大恶极的兵痞恶将贪官污吏之后,人人皆拍手称快。而大户人家太平军并没有打扰,而是一样的由百姓出告,平素欺压百姓、手上有人命官司的,也都按律法刑处,家产没收。对平时亲善乡里的大户富商,太平军自然是以礼相待,同时宣布废除苛捐杂税,太平军过境也不需要他们纳捐钱粮,同时还鼓励富商大户们照常开店互市,稳定地方。于是,临邑之地一夜之间家家户户都欢欣鼓舞起来,民心急速向着太平军扭转。
攻下临邑的第二天,李秀成收到山东白泽堂传来的消息,南路军林凤祥部已经在半个月前攻陷徐州,正兵分两路往北攻击前进。林凤祥部东路军沿枣庄、滕县、兖州、泰安一路往济南府攻打而来,现在兵锋已至兖州,兖州清军兵马不多,相信很快便可攻陷,东路军与李秀成部在济南会师指日可待。而西路军由赖文光统帅,会同了陈得才、张宗禹、任化邦等捻军部将军马向西攻掠河南归德、商丘、睢州、杞县、兰考等地,西路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保障东路军和李秀成部的侧翼,此前太平天国参谋总部在推演山东战役的时候就担心,一旦满清被逼迫太急,清军可能会在兰考或其他段炸毁黄河大堤,黄河泛滥必将在山东、安徽等地形成巨大的黄泛区,令太平军进军、后勤都受到极大影响。于是西路军的任务也就很明确了,尽快占领河南黄河沿岸城镇,威逼开封的清军,让他们不敢轻易出城,确保黄河安全。
西路军的进展也不错,已经攻占归德府,清军连忙收缩防线,不敢与太平军野战,集中兵力防守大型城镇要隘。由于李鸿章、袁甲三等人抽调精锐兵力北上,清军江淮黄河防线几乎是一触即溃,林凤祥两路大军进展非常顺利。
得到南路军的消息后,李秀成松了口气,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之内便可光复山东、河南两省了。处理完临邑的一些事务后,全军在临邑休整三天,李秀成便率领大军继续南下朝着济南府攻掠前进。
李秀成和林凤祥两路大军南北对进的时候,满清京城方面确是一片愁苦,太平军出人意料的全歼了洋人登岸大军,没有出现他们希望看到的两败俱伤局面,京城外东北南三面依旧被太平军三座大营牢牢围住,两万太平军野战军加上太平军在津塘地区鼓动新招募的万余乡兵民壮(很多是原来的地方团练整编),将京城三个方向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平军这一手非常狠辣,他们只是围住京城却不攻打,满清十几万兵马驻守京城,每天的粮草消耗都是个天文数字,由于他们占据了津塘运河,各地粮草无法运达京城,仅靠西面从宣化、大同等地筹措关外、山陕等地运来的粮食可谓是杯水车薪。
李鸿章、袁甲三等官吏都清楚太平军这是以逸待劳之策,只等着满清为了守住京城耗尽最后一点精力和鲜血,然后京城还是会因为粮荒而不占自溃,到时候太平军席卷北方诸省就不费吹灰之力了。他们也几次上书请求朝廷太后和小皇帝迁都或是西巡,躲避太平军的锋芒,就算日后退守关外也有余裕。
但满清贵胄们可不同意,他们在京城久居,家产根基都在京城,若是朝廷弃守京城,那他们的身家可都白白丢给太平军了,况且京城坐拥十余万兵马,只是被区区三万长毛围困便不战而逃,岂不让人笑话?若朝廷失了京城,还拿什么威严号令天下?
两派人于是争执不休,天天上朝都是打嘴皮官司,然后互相弹劾,李鸿章、袁甲三、彭玉麟等人的建议被批得体无完肤,最后西太后只得同意主流意见,派出大队兵马强攻太平军大营,并多派兵马保护宣大这条西路粮道,继续固守京城。
其实西太后何尝不知道那位西王玩的是哪一手,历史上满清就是这样绞杀太平军的,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一直围困太平天国都城天京,虽然有几次两座大营都被太平军攻克,但不久满清军队又复建两座大营,导致太平军用一隅的人力物力和满清全国的人力物力拼消耗,结果江南的精华被消耗完之后,太平天国也就此败亡。
而现在西王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满清尝到了这种慢慢被绞死的滋味,北京城是守是弃,也变成了满清朝廷头痛的问题,历史上天京粮荒变成了京城粮荒,两座都城都是军民众多,粮食消耗极大,但也都是不能轻言放弃的地方。
这天傍晚,清军大队出城攻打太平军南苑大营,双方恶战一夜,这一次满清可是下了血本,僧格林沁、李鸿章等人始终带着督战队在后面死死督战,光是倒在督战队倒下的清军兵将就不下三千人,但最后清军还是无法攻破太平军严密守御的南苑大营。
太平军的线膛火枪和缴获的英军阿姆斯特朗火炮还有营前密密麻麻的地雷阵成了清军的噩梦,不到三公里的正面宽度上,清军遗尸上万具,但还是拼死冲杀。但太平军好不吝啬枪弹,他们缴获了英法联军的军需物资之后,得到了极大的补充,枪弹都极为充足,甚至有的士兵一支枪管打红了,马上换一支枪继续开火。
天亮之后,清军最终不支退去,营前的开阔地上,只见尸体遍地,血流成河,不少清军兵将呆呆的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抱头痛哭,太平军士兵上来俘虏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毫无反抗,精神上彻底崩溃了。
而清军统帅这边僧格林沁和李鸿章等人更是有苦难言,在武器和士兵素质、纪律巨大的差距面前,清军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督战队到了最后都拒绝再杀战场上逃回来的逃兵,清军最后的一点精气神彻底在这一战中被打掉了。这场战役是在节气处暑之日发动的,史称处暑之役,是役清军惨败,阵亡士兵两万五千多人,受伤的更多。而太平军这边损伤却微乎其微,几乎和历史上英法联军在八里桥歼灭清军主力的战斗一模一样。
这一战也宣告清军攻破太平军大营的计划彻底失败,清军无力再发动大规模的破营之战,只能龟缩在京城和外围的三山五园之内苟延残喘。
大败之后,僧格林沁、李鸿章、袁甲三、彭玉麟等人收拢残兵退去,四人商议后决定进宫再劝西太后弃守京城西巡,这次四人宁可以性命要挟,也要达到目的。
当下四人也不卸甲,直接入宫面见西太后,想不到才到午门,便有李莲英前来传旨,让他们四人到储秀宫觐见。四人很是奇怪,为何太后不在乾清宫接见他们,但也只得按着太后旨意前往储秀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