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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柳侠的脸揪成了蔫茄子:“想加盖哩卫生间。”
    传呼机“嘀嘀嘀”响了起来,猫儿“啊”地惨叫了一声:“小叔,小叔我再耍五分钟,不,三分钟中不中?”
    柳侠轻飘飘地反问:“你说咧?”
    猫儿噼里啪啦紧敲了几下键盘,跳起来几步窜到柳侠跟前,和他挤着坐在沙发上:“你说不中就不中,小叔五叔,您俩搁这儿说啥咧?”
    柳凌说:“说咋把你咧猫窝儿弄咧更舒坦点。”
    猫儿嘿嘿傻乐:“还有你哩马圈,俺小叔说不能光一头盖,那老不好看,我说叫他给东头那个盖大点,给你挖个洗马池。”
    柳侠在想到加个卫生间的时候,脑子里马上出现的就是上屋两头有两间耳房,传统的四合院很多都是那种带耳房的结构,小小的耳房,别有一番情趣。
    可等仔细一想,柳侠觉得这事大了,如果仅仅是加盖两间房子还简单,可是那两间房子是要做卫生间的,引水管,挖下水道,加暖气,听着很简单的三件事,比盖两间房子还麻烦。
    不过既然起了念头,再麻烦柳侠也要干下去,他第二天吃过早饭就给窑厂厂长打电话,打算过去交定金,结果那厂长说,用不着,他送货上门,柳侠到时候一块砖给他加二分钱就可以了,他干窑厂多少年了,如果他不答应,还没人敢赖过他的钱呢。
    柳侠欣然同意,马上去找王德邻家那个施工队的负责人,把自己的加盖卫生间的计划跟他说了一遍,问他,有没有认识的、干活地道的人,帮忙联系一下。
    已经是九月下旬了,柳侠想尽可能早的动工,不能等王德邻家这几个人,王德邻家的活儿多着呢。
    那负责人说没问题,他打个电话,下午就让人来亲自跟柳侠谈。
    午饭后,没等到建筑公司的人,曾广同来了,还跟着程新庭和吴以恒。吴以恒手里提着个挺大的箱子。
    曾广同早上去学校,和国家博物院大型浮雕项目组的人员开会初步讨论确定了一下作品的基调,然后,他不想在学校也不想回家,胖虫儿不在家,怀琛还没回来,冬燕去店里了,家里冷冷清清。如果不冷清,肯定是朋友知道他回来了去找,他现在没时间搞应酬,所以他决定来老杨树,几个月没来,还挺想这里的。
    吴以恒和程新庭听说他来柳侠家,非要跟着来,曾广同听说他们和柳凌、柳侠有过约定,就答应了,只是交待他们,不要跟别人说这个地方。
    曾广同名气大,画值钱,朋友多,找他求画的多,同行想找他搭上关系蹭点名气的也挺多,这让他的业余时间不得安宁,近几年,又加上一些想拉他参加活动提升一下活动规格的人,他觉得自己家快要成临街旺铺了。
    这次他出去两三个月,那些人如果知道他回来了,十有八九会有人找到家里,如果知道他在这里,追过来也不是不可能,他可不想把人招到柳侠这里来。
    柳侠知道曾广同来这里有躲清静的意思,也知道他参与的项目时间上要求挺紧,就把西厢房打开,让曾广同用。
    程新庭和吴以恒把各种绘画工具给曾广同准备好,就跑出去挨着参观柳侠的家,他们即便已经听说过柳家很宽敞漂亮,现在还是觉得很惊讶。
    猫儿午睡起来,看到家里多了这么多人,也没觉得多意外,他跟曾广同说了一会儿话,就到后院看书复习去了。
    柳侠等建筑队的时候,给柳魁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停薪留职和组队挂靠的事都给他说了,柳魁惊吓的好半天没说出话,冷静下来后,第一次真真正正跟柳侠生气发了回脾气:“你都没工作了,孩儿还有着病,你还往家给我撇钱?你觉得大哥就恁窝囊恁不孝顺,自己做着生意,还得叫您搁外头欠着债往家里拿钱养活咱伯咱妈?”
    柳侠磕头捣豆地给大哥陪了半天不是,发誓自己没那么想,他就是看家里那么多老人和孩子,觉得应该多放些钱才踏实。
    柳魁再生气也舍不得对柳侠不依不饶,他交待了几句,让柳侠生活上不要亏了自己,就问他打电话什么事。
    柳魁知道,柳侠如果不是没办法,绝对不会主动跟他说停薪留职的事,现在肯定是有别的事在中间卡着,不把停薪留职的事给坦白了,那事没法办,而那件事,可能柳侠需要自己帮他办,或者,帮他拿主意。
    柳侠这回老实了,一点瞎话不敢编了:“俺队效益恁好,没人愿意给我出来单干,现在就一个快退休哩老工程师卜工,俺新队长不待见他,光挤兑他,他愿意跟我一起干。
    大哥,一个测绘队,要想运作起来,最起码也得六七个人,技术上,如果工程不老大,我跟卜工俺俩就够了,我现在缺工人,跟俺四哥那样,脑子好使、踏实勤快又有眼色哩工人,我搁京都人生地不熟哩,这儿哩人要工资也老高,我想叫你帮我搁家找俩人。”
    柳魁说:“孩儿,找人这事不能急,大哥得好好想想,要不以后会叫你为难。”
    柳侠放下电话,去后院的时候看到猫儿,跑回去又给柳魁打电话:“大哥,我不搁家找人了,我不想叫咱那儿哩人看见猫儿,我不想叫京都这儿有一个人知道猫儿搁家哩事,议论孩儿,哪怕是善意哩议论也不中。”
    柳魁说:“没事,大哥要是替你找,肯定得找可靠谱儿哩人,再一个,京都哩家是你自己哩孩儿,你不想叫他们见猫儿,不叫他们去不就妥了?”
    柳侠嗫嚅着说:“我觉得,要是老家哩人来了,我连咱家都不叫来,人家该说我白眼狼了。”
    柳魁说:“不是那回事孩儿,你忘了那年那些人因为关强跟永宾哩事,说咱猫儿闲话、怕去咱家沾了猫儿,咱伯咋说哩?
    家是咱自己哩,谁嫌弃他别来,他来了咱家,没有咱躲着他们哩道理。
    你这也一样,家是你哩,你是给他们钱雇他们干活哩,只要你该给哩钱不少给,平常不克扣歪待他们,他们再说啥孬话你不用听,觉得你那儿房子多,就该叫他们住家里哩人,那是糊涂蛋,这种人咱不使,使了早晚也得闹成嫌隙。”
    柳侠放下了心。
    四点多,建筑公司的人来了,曾广同正好出来透气,他把两张草图递给柳侠和建筑公司的人,那是他画的添加了耳房后的上屋的效果图。
    柳侠看了一眼,觉得比现在的上屋还漂亮,他原本还有点担心添上两个耳房不协调呢。
    曾广同设计的耳房,和上屋原来的外形风格统一,从原来的走廊下直接接出来,这样盖的好处是不用为了能让墙体衔接严密,在原来的山墙上打出很深的凹槽,只要浅浅的打一点,不让衔接处漏风就可以了,如果技术够好够精细,甚至可以不用打槽。
    猫儿说了他不想让卫生间按排气扇,他觉得和卧室连在一起的屋子有个排气扇那样模样丑噪音大的家伙的存在,很煞风景,把卧室温暖的氛围给破坏了。
    所以,曾广同给设计的还是烟囱,漂亮的跟风景画一样。
    建筑公司的人带着工具,精确测量过现在上屋的高度和宽度,柳侠按照曾广同效果图的比例,三下五除二就把耳房的尺寸给算好了。
    有王德邻的例子现成放着,不用讨价还价,柳侠这边的价格很快就谈好了。
    工程队当时就开始动手规划下水系统,曾广同回房间设计耳房的细节。
    柳侠担心的水管、下水道、暖气,在专业建筑公司眼里都不是个事儿。
    柳侠跟猫儿嘚瑟了一下,保证让他在用上暖气的同时在卧室屋洗澡。
    跟猫儿嘚瑟完了,他打算去跟柳凌再嘚瑟一下,跑进书房,电话正好响。
    柳侠刚把电话放在耳边,里面就传出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七儿,我到京都了,你准备接风宴吧。”
    柳侠诅咒着毛建勇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奸商,把电话扣上,他准备拿起来接着给柳凌打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居然是望宁街上那个公用电话,柳侠赶紧接起来:“大哥。”
    “幺儿,是我,您四哥,咱大哥去那边帮何大哥抬东西了,他叫我过来给你打电话。”
    柳侠问:“啥事四哥?我将才跟咱大哥打了电话。”
    柳钰说:“我知孩儿,咱大哥跟我说了,不过现在那事还没影儿咧,咱先不说,我跟你说一下您六哥哩事,将俺收着小海哩信了。”
    柳侠有点不安:“俺六哥信里说啥了?他没事吧?”
    “没没孩儿,您六哥跟六嫂都可好,他搁信里说,他老想咱家哩人,想叫俺大伯跟俺娘还有几个孩儿,他想叫他们去德国看看他。
    他说您队里楚远准备带着孩儿去德国,叫俺大伯他们跟他一起去,咱大哥有点动心,想叫俺大伯跟俺娘去外国看看,不过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觉得坐飞机老危险,叫我问问你跟小凌哩意思。”
    第275章 毛老板在京都
    毛建勇打电话时说的挺好,但他当时没能来柳家,坐海轮都没事的他,晕飞机晕得死去活来,他在机场就找宾馆住下了,不让柳侠去看他,因为他要睡觉,不睡他会活活儿难受死。
    第二天一大早,柳凌开车,柳侠两个人就去接他了。
    毛建勇在知道是柳凌开车去接他的时候,有点紧张不安,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年少轻狂时说柳凌的那些话,心里尴尬不已,觉得十分丢脸,但和柳凌见面说了几句话,毛建勇就踏实了。
    柳凌不是那种会十分热情的人,但他的淡然亲切,给人的感觉刚刚好。
    毛建勇有点小郁闷,在柳凌面前,不知为什么他莫名地就觉得自己很恶俗,可问题是柳凌什么都没做,见面后和他简单寒暄,帮他提东西,然后上车开车,在他和柳侠说话的时候偶尔插一两句,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举止。
    而他一身的英国名牌休闲装,原来他明明觉得自己一派绅士风度的,现在却觉得柳凌的半旧夏季警服更趁人,更显得人优雅大方。
    不过毛老板心大,郁闷只是一下下,他第一次来京都,对这个全中国最有名的城市非常好奇,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窗外的风景上。
    毛建勇从车子驶过仁义路小学西的十字路口就开始不停地问,“七儿,快到了吧?”
    等看到那一大片平民窟的时候,他闭上了嘴。
    再看到那一片片庄稼地,他不停地打量柳侠,明显是在说:你脑子有毛病吗?花那么多钱在这种乡下地方买房子。
    车子拐进老杨树胡同,毛建勇的脸色又活泛了过来。
    等进了柳家大门,毛建勇捶胸顿足:“当初这些有钱人他怎么想的啊,这么好的房子,你盖这地方干什么?盖永安街边上,至少多值一百万啊!”
    柳侠问他:“你觉得这要是盖在永安街边上,还轮得到我买吗?”
    毛建勇不理会柳侠的话,沉浸在亏了一百万的悲痛中不能自拔,直到猫儿从厨房出来走近他,十分尊敬地叫了他一声:“毛伯伯”。
    毛建勇迷茫地对着眼前穿着件胸前绣了个白色猫咪的浅绿色围裙、右手拿着把菜刀的英俊少年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问柳侠:“这是猫儿?他,他不该是这么,这么高吗?”他用右手比划了个到自己大腿根的位置。
    柳凌哭笑不得。
    柳侠拿眼刀凌迟毛建勇。
    只有猫儿十分淡定:“毛伯伯,我就是柳岸,您进屋坐吧,伯伯,您这件风衣真漂亮,是儿童版的吗?”
    听到动静正好从西厢房出来的曾广同放声大笑,跟在他身边的程新庭也乐了:“柳岸,你这张嘴可真够损的啊。”
    猫儿和毛建勇长期在电话中斗智斗勇,但人不管隔空说过多少话,感觉上多么熟悉,第一次在真正见面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陌生尴尬。
    现在,猫儿和电话中一样的毒舌,成功地把电话与现实对接,让毛建勇成功进入两个人以前那种电话氛围,他笑嘻嘻地回答:“是,还是小号的。大侄子,你小叔说你留在家做饭,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招待伯伯?”
    猫儿蒸了大馅儿包子,煮了薏米红豆糯米粥,还做了好几个菜,肉末雪菜,芹菜香干,凉拌木耳,红油豆筋儿,腌萝卜干儿,腌什锦菜……柳侠和毛建勇他们回来时,猫儿正在切香菜,准备做老虎菜。
    以前柳侠在学校,老说自己家的粉条槐花馅儿包子好吃,但这东西没法长期保存,所以也带不到江城去,毛建勇着急了四年也没吃着,今儿他吃了三个。
    毛建勇和曾广同彼此久闻大名,还在电话里说过话,今天见面,毛建勇做生意锻炼出了炉火纯青的自来熟技能,曾广同则性格豁达,很能和年轻人说一块,两个年龄相差近四十岁、原本毫不相干人居然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
    程新庭是个愿意配合别人情绪的人,和毛建勇之间的互动恰到好处。
    所以一顿饭下来,毛建勇刚进来时候那一点点拘束感就渣都不剩了。
    一群人刚吃过早饭,建筑公司的人就来了,一来马上开始工作。
    施工的地方都在室外,不和住的房间搅和,柳侠他们只要锁了门,就可以放心干自己的事。
    猫儿坐在后院苦楝树下看书复习,柳侠和毛建勇坐在他旁边聊天。
    毛建勇出去三个多月,拿到四个著名品牌的中国大陆地区代理权,自己没事就在sanile row附近打转,然后看遍伦敦这几个月的时装发布会。
    品牌代理这块的钱他想赚,但他更想的,是拥有一家自己的服装……厂,或者店。
    毛建勇特别相信自己在服装上的眼光,他想做出自己想要的衣服,而不仅仅是卖别人做好的或者按别人的要求做的衣服。
    柳侠真服了毛建勇的心胸。
    毛建勇在英国期间,通过电话跟他老爹和姑姑、阿姨们筹措到一千万,他说如果需要,他还会考虑银行贷款。
    毛建勇的父亲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已经进入良性循环期,涉足的范围也在有计划增加。
    毛爸爸只有毛建勇这一个儿子,对他非常娇惯也非常信任,他对毛建勇不肯继承他的生意而非要干服装感到很遗憾,但他最终还是尊重了毛建勇的选择,他的底线是:只要毛建勇脚踏实地地干事,哪怕赔钱,他也认。
    肯脚踏实地干事的人,不可能永远赔钱。
    毛建勇的两个姑姑和一个姨妈也对他非常好,那一千万,他们不要利息,本金十年内还清。
    也就是说,毛建勇现在负债一千万。
    柳侠心理终于平衡了,还有比他惨十倍的人陪着他呢。
    柳侠问毛建勇:“你就不怕万一你的生意不好,挣不了那么多钱?”
    毛建勇说:“想过,我可是要在全国几个最大的城市开品牌连锁店的,一想到万一生意不行,一天我会增加多少债务,我梦里都能吓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