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一日,将农事视察完毕后,李重九返回怀荒镇,到了傍晚,远处的车轱辘响起,又是一个车队的胡人部落正从远方草原迁至怀荒镇附近建立营帐,准备互市。
看着远处星火点点,周旭,刘易,姬川胸中都盈满了自豪之情。当初怀荒镇开镇时那样的仓促,四野的荒凉,如今是再也见不到了。仅仅是城外胡商,胡人部落超过六千人,而城内百姓的人口也已是接近了万人,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皆有,已是快要达到隋朝一个上县的标准。
李重九见之一幕,对于将来万一怀荒镇发生的战事,更是忧心,万一战事一起这好容易经营的大好局面都是要破坏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李重九决定在今年内,在御夷镇再开设草市,一来御夷镇更远离突厥,靠近乌侯秦水,二来这也是分桃之计。
同时李重九也命昙宗在怀荒镇四周,再设十个烽火墩,每个烽火墩里驻兵十人,若遇敌情,白天燃烟,夜间放明火,墩里常备十匹快马,一旦敌人来袭,不必坚守可以速退。此外李重九还加强了怀荒镇守备,将驻军由一千人增至一千五百人。昙宗可以从附近胡人部族之中募兵,拣在怀荒镇驻扎一年以上的番兵,以及汉人为军,至于驻军一面操练,一面进行军屯以及放牧,解决部分军粮。
仅仅是设立烽火墩,只是增加预警的时间,以及增加驻军,对于突厥二十万铁骑而言,也是微不足道。当然突厥汗庭南迁也需一个调整适应的过程,李重九寻思必须想个其他办法,才避免怀荒镇遭到突厥的攻击。
在怀荒镇休息了三日,也算让汉军士卒与家人团聚,之后李重九率领大军返回御夷镇。经过大半年,虽中间因为大雪歇了一段,御夷镇附近高山堡,九连堡都已是修筑完毕,包括主城大宏城在内,御夷镇防御体系,已是成为了铜墙铁壁一般。
坞堡之上,兵卒持戈守卫,黄色的夯土堡垒耸立,犹如草原平地而起的一个个山丘。
这一幕令李重九因为可能到来的战事而紧绷的神经上,稍稍松懈了一些,而跟随李重九的番军骑兵们看到御夷镇后,皆是爆发出了欢呼声,因为他们总算回家了,这一次去中原他们都是收获颇丰,各自回到部落后,就可以让妻儿们分享他们的喜悦。而室得部原俟斤,以及汗国的长老们,早就一并在御夷镇外迎接李重九凯旋大军。李重九这才刚刚下马,室得芸,平平二人就一左一右地紧紧抱住了自己。
述说一番别来之情,李重九当下问:“莫贺弗部,契箇部他们的动向如何?”
众长老听了,一个个皆是不语。大长老库莫言道:“可汗,还是入了大帐再商议。”
李重九会意,当下带着额托,英贺弗他们,与众人一并入帐商谈,库莫言道:“莫贺弗部,契箇部两部的使者已在帐内附近住下,与我们商讨好几日了。”
“那么商讨的条件是什么?”
库莫言道:“要我们自削汗位,放弃可汗之称号,依旧称俟斤,同时献羊十万,马三千匹,女奴三百,可汗觉得怎么样?”
李重九反问道:“那若是我觉得不怎么样,又如何?”
一旁另一名白胡子的长老出声言道:“如故可汗不许,莫贺弗部,契箇部说他们会与突厥,契丹一起出兵,三面夹击,讨平我们。”
额托,英贺弗闻之都是大怒。额托言道:“莫贺弗部,契箇部居然敢威胁我们。告诉他们,只有断头的室得奚人,没有投降的室得奚人,只管一战好了。”
“不错,”英贺弗神色倒不那么激动,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地言道,“我们刚刚在乌侯秦水这自立汗国,就削了汗号,以后我们不就成了草原上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名长老言道:“两位将军十分骁勇,我们当然知道,只是我们刚刚收服故地,汗国不过两万帐,能动员多少勇士?而莫贺弗部,契箇部这几年养精蓄锐,不动刀兵,任意一部都最少有两万帐以上实力,不在我们之下,如何去打?”
李重九看向这位长老,问道:“木昆部,辱纥王部他们的态度如何?”
这名长老言道:“虬里汉俟斤,是不喜欢看见我们奚人内有族人彼此打打杀杀的,所以一直希望我们三部能够言和,一起对抗突厥,契丹。辱纥王部一直对我们十分怠慢,可以猜来这一次莫贺弗部,契箇部敢向我们挑衅,除了背后有突厥人的支持外,辱纥王部的俟斤也默许过他们。”
“我们奚族五部之中,辱纥王部最强,拥有三四万帐的势力,我们根本不可能与他们为敌。”
这几名长老分析完后,库莫言道:“我们众长老一致的意见,若是莫贺弗部,契箇部,联合突厥,契丹,我们根本不是敌手,所以我们决定先答允自削可汗的条件,但牛羊战马我们可以争取少给一些。现在两部的使者,就等我们最后的答复了。”
长老们说完一众将军皆是大怒,连颜也列,孙二娘也是忿然。额托当下言道:“你们这是自己做的决定,我不同意,就算是长老们的一致决定,也要我们四位统军认可才算通过,但是你们问过我们的意思吗?”
一名长老冷言冷语地言道:“你们的意思?你们四大统军还在汉地帮着可汗劫掠,哪里有时间,管我们部族的生死,如果不是我们几个老人说光了好话,安稳住了几个使者,恐怕到了现在你们就要将我们的尸体一起裹在树上了!”
李重九恍然,这会议实际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众长老实际上,是借这次和谈之事,向他表达这次自己向宋金刚用兵,结果不听长老会调兵回草原命令之事的不满。他们可能是要借此削自己的权,谁说草原人只会直来直去的。
汲郡,黎阳县。
白马津的黄河渡口上,一名纶巾鹤氅,手持羽扇的男子,正看着河谷下浊浊流动的黄河。
一名将领大步上山,抱拳言道:“蒲山公,黎阳城内奸污民女的兵卒已找到了。”
“杀了吗?”那男子问道。
“回禀,蒲山公,还不曾。”
“那还等什么?”
“我们官兵本已将奸贼追查到,正准备缉拿,结果他却逃进了翟大爷的府里。翟大爷说那人是他的家将,跟随他出生入死过,为瓦岗寨立下过功劳,随便玩一个女人又如何。”
李密将眼一横,言道:“不准奸**女的军令,我早已三令五申,这帮人知法犯法,你如此畏缩,不知丢的是我蒲山公营,我李密的颜面吗?”
那名将领噗通一声跪下,言道:“是的,末将也这么说,可是翟大爷说,军令也要看人才行,当年若非翟大当家提携您入瓦岗寨,哪里有蒲山公营的今日。眼下我来抓他,岂非是要在他们翟家人头上撒尿。于是他不肯我们进府拿人,还放话若是真要拿人,就请蒲山公亲自去一趟提人。”
李密转过头,冷哼一声言道:“还真当自己是个角色了,你给我带一营的兵去,直接去府上拿人,谁反抗就一并抓了。拿人之后,当场就斩了,人头挂到城门去安民,之后回营你再去自领十个军棍,我蒲山公营军令如山,绝不更改,焉能因为对方一席话,就退缩回来问我意思。”
“诺。”这名将领头上汗滴如雨。
李密最后挥了挥手言道:“不过翟大当家那边,我会去解释的,杀了人再回来受罚吧!”
“诺。”
“草寇就是草寇,就算给他皇帝当又怎么样,沐猴而冠,永远脱不了那股匪气。”李密幕僚房彦藻冷声言道。
李密摇了摇头,言道:“不可如此说,翟大当家是个豪杰,只是他那位大哥太不争气了,总之慢慢教吧。”
“教也要学才好,你看那翟弘整日只懂得用裤裆里的东西想事情,这五郡初定不过半年,他已是娶了十一房媳妇了,更不用说他的家将,攻下一城,想得第一件事就是换老婆,这还没有得天下呢,就已经和得了天下一样,这帮人还不如窦建德,不足与谋大事。也不想没有密公你的筹谋,哪里有瓦岗寨的今日。”
李密远远见到魏征,祖君彦过来,摆了摆手言道:“翟大当家还是明白事例的人,不必再说了。”
“参见蒲山公,不知要我们来何事。”魏征,祖君彦一并行礼。
李密点了点头,言道:“你们前一段出使上谷倒是辛苦了,祖记室,我要借助你的文采,写一篇檄文。”
“檄文?”祖君彦言道,“这本就是卑职份内的事,不知蒲山公是要征召,还是布告,还是讨贼?”
李密言道:“我要向昏君伐罪!”
李密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抬起头。李密看着黄河浊流,言道:“昏君之恶,更浊于黄河之水,罄南山之竹难以书,此文就‘为李密檄洛州文’(注一),为我率大军渡过黄河,攻打洛阳,先声夺人!”
注一:为李密檄洛州文,此文为祖君彦起草,为史上三大檄文之一(未完待续。如果您